“建台,觀星。”
蘇毅的聲音在空曠的禦書房內回響,沒有絲毫猶豫,簡潔而果決。
“來人!”
“傳朕旨意,宣工部尚書魯班,即刻入宮覲見!”
小太監領旨而去。
沒過多久,一個身影便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禦書房。
來人約莫五十歲上下,身形不算高大,但筋骨強健,一身尋常的匠人短打,腰間掛著墨鬥、角尺、小斧等一應工具,叮當作響。他臉上帶著一絲被從工作中打斷的不悅,可一見到蘇毅,那絲不悅便化作了恭敬。
“臣,魯班,參見陛下。”他隻是拱了拱手,禮節簡單,卻透著一股實乾家的直率。
蘇毅也不在意這些虛禮,直奔主題:“魯班,朕要你在皇城之內,建一座觀星台。”
“建台?”魯班的眼睛亮了,就像是看到了什麼絕世璞玉,“敢問陛下,要多高?何種形製?用何等卯榫結構?可有圖紙?”
一連串的問題,充滿了匠人的熱情。
“要高,越高越好,能俯瞰整座長安城。”蘇毅頓了頓,說出了關鍵,“時限,今夜子時之前。”
“噗——”
魯班身後,剛剛跟進來準備伺候筆墨的曹正淳,一口氣沒喘勻,差點嗆著。
從現在到子時,不過兩個時辰。彆說建一座高台,就是把材料從庫房運過來,都不夠!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魯班也是一怔,他掰著手指算了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不是技術問題,這是時間問題。
他抬頭看向蘇毅,眼神中帶著詢問。
蘇毅的目光平靜而深邃,其中蘊含的信任,讓魯班心中一定。他知道,這位陛下從不做無的放矢之事。既然他敢提,就一定有他敢提的道理。
“陛下,此事若按常規,絕無可能。”魯班沉聲道,“但若不按常規……臣需要人手,所有的人手。還有,所有庫房的木料石材,任我調動。”
“準!”蘇毅一字千金,“朕再給你一道手諭,皇城之內,所有禁衛、工匠、雜役,皆由你調遣。需要誰,直接點名,朕讓曹正淳去給你提人。”
“好!”魯班猛地一拍大腿,眼中迸發出驚人的光彩,那是一種創造者即將挑戰極限的狂熱,“陛下,您就瞧好吧!”
他轉身就走,風風火火,仿佛晚一刻,那尚不存在的觀星台就要塌了一般。
曹正淳連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問:“魯大人,咱們……從何處開始?”
“去營造司!”魯班頭也不回,“把宋應星、賈思勰、王禎、李冰……這些家夥全給老夫叫起來!今晚,誰也彆想睡!”
曹正淳聽著這一串名字,心中更是驚異。這些人,不都是陛下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奇人嗎?
片刻之後,皇城內一處平日裡用來堆放營造材料的巨大空地上,燈火被點得亮如白晝。
數千名宮中工匠、禁衛、雜役被緊急召集於此,一個個睡眼惺忪,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何等大事。
魯班站在一塊大青石上,手中沒有圖紙,隻是拿著一根木炭,在地上飛快地勾畫著什麼。他的身邊,圍著幾個氣質各異的人。
宋應星,一身儒衫,卻蹲在地上,正拿著幾塊不同的木料,用指甲掐,用鼻子聞,嘴裡念念有詞:“宮中庫存的這些金絲楠木,養護得不行,內部纖維有些鬆了,承重不能超過三千斤。這批鐵樺木倒是上乘,可用來做主梁……”
農學家賈思勰則從另一角度分析:“陛下要得急,卯榫接口處的潤滑,尋常的桐油乾得太慢。可以用‘烏桕’的種子榨油,即用即乾,還能防蟲蛀,後山就有!”
水利大家李冰,則拿著一根長杆,不斷測量著地麵,計算著風向和地基受力:“此地土質鬆軟,不可起純木高台。需以巨石為基,深入地下一丈,再以條石壘砌三丈,其上再起木樓,方能保萬無一失。老夫算過了,這樣最快,也最穩。”
他們幾人三言兩語之間,一座觀星台的選材、地基、結構、乃至細節處理,便已然定了下來。周圍那些宮廷的老工匠們聽得目瞪口呆,如聽天書。
他們建了一輩子房子,從未想過一草一木,一石一土之中,竟還有如此多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