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之內,勝利的餘溫尚未散去,白起那句平淡無波的話語,卻像一盆來自九幽深淵的冰水,兜頭澆下,讓帳內所有人的血液瞬間凍結。
“坑殺所有俘虜,一個不留。”
空氣仿佛凝固了。
剛剛還因手刃敵將而滿臉興奮的常遇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甚至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連番血戰後出現了幻聽。
高順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眉心也緊緊蹙起,握著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將軍!”
終究是性情最是穩重的張遼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上前一步,對著白起的背影重重一揖,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驚愕與不解,“將軍三思!此舉……此舉有傷天和!我等伐罪之師,若行此等酷烈之事,與那些殘暴的西境蠻夷何異?傳將出去,恐失天下人心!”
“人心?”白起終於緩緩轉過身,他那雙幽深的眸子,平靜地掃過張遼,又掃過帳內每一位神情複雜的將領。
他的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辯解,隻有一片宛如萬年玄冰的冷漠。
“張將軍,你以為,此戰是國戰麼?”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直擊靈魂的重量。
“這不是國與國的征伐,而是存亡之戰。你腳下這片土地的敵人,為了他們那所謂的神,不惜屠戮百萬蒼生作為祭品。你所見的血狼軍團,隻是他們瘋狂計劃的第一步。你對他們講仁慈,他們隻會覺得你可笑。你對他們講人心,他們會用你的心來祭祀他們的神。”
白起走到沙盤前,手指重重地按在代表星輝帝國帝都的位置上。
“陛下要的,不是一座座空城,也不是一群假意歸降的子民。陛下要的,是徹底打斷他們的脊梁,是徹底摧毀他們的意誌,是讓他們從骨子裡,從靈魂深處,都對‘華朝’這兩個字,感到無法抗拒的恐懼!”
“隻有恐懼,才能讓瘋狗變得溫順。”
帳內一片死寂,隻有將領們粗重的呼吸聲。白起的話,如同一柄重錘,敲碎了他們心中那套傳統的戰爭觀念。
就在這時,帳簾被一隻手無聲地掀開。一名身形普通的親兵走了進來,他低著頭,步伐沉穩,徑直走到白起麵前,雙手呈上了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
這名親兵的出現悄無聲息,仿佛他本就該出現在這裡。張遼等人瞳孔一縮,他們認得,這是賈詡先生手下“暗網”的信使。
白起撕開火漆,抽出信紙,一目十行。
片刻之後,他將那張薄薄的信紙遞給了身旁的張遼。
張遼疑惑地接過,低頭看去。信上的字不多,但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睛生疼。
“血狼軍團家眷,共計十萬餘人,已被星輝皇室集中於‘哀嚎之穀’,名為保護,實為人質。凡戰死者,家眷尚可活命;凡後退、投降者,家眷立時屠儘。”
信紙從張遼的手中緩緩滑落。
他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血狼軍團為何如此瘋狂,明白了他們為何悍不畏死,明白了他們為何寧可用身體去填補城牆的缺口。
他們不是為帝國而戰,不是為榮譽而戰,他們隻是在用自己的命,換取家人的命。
而現在,他們戰敗了,被俘了。按照星輝帝國的規矩,他們的家人,此刻恐怕已經……
一種比嚴寒更刺骨的冰冷,從張遼的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看著帳外那些跪地投降、臉上帶著劫後餘生慶幸的俘虜,心中那最後一點不忍,徹底煙消雲散。
對這些人的仁慈,就是對那些被他們脅迫、屠戮的無辜者的殘忍。白起將軍要做的,不僅僅是震懾敵人,更是在用一種最血腥、最酷烈的方式,向整個西境宣告一個事實——
華朝,不會陪你們玩這種毫無人性的遊戲。你們敢用人質脅迫自己的士兵,我就敢讓你們的士兵,連同你們的陰謀,一起化為塵土!
“末將……領命。”張遼的聲音嘶啞乾澀,他再次躬身,這一次,身軀彎得更低。
常遇春一把搶過地上的信紙,看完之後,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滿臉的橫肉都在抽搐。“他娘的!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生!”他提起自己的虎頭湛金槍,大步向帳外走去,“這臟活,老子來乾!”
張定邊默不作聲,隻是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