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洗,星河璀璨。
一條由八百餘人組成的鋼鐵長龍,正穿行於雲州南部的崇山峻嶺之間。
沒有旌旗招展,沒有號角齊鳴。
隻有陷陣營重甲摩擦發出的沉悶韻律,如同大地的心跳,厚重而壓抑。他們每一步踏出,距離、節奏都如出一轍,八百人的腳步聲竟彙成一個聲音,仿佛一頭沉默的遠古巨獸,在暗夜中悄然遷徙。
隊伍的最前方,蘇毅一身黑色勁裝,騎乘於高頭大馬之上,神色平靜地凝視著遠方連綿起伏的山脈輪廓。
他的左側,是新晉天武境,氣息沉凝如山的周倉。突破後的他,收斂了所有外放的狂暴煞氣,但那雙偶爾開闔的眼眸中,流轉的神光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駭人。
右側,則是一襲銀甲白袍,豐神俊朗的趙雲。他安坐於神駿的夜照玉獅子之上,手持龍膽亮銀槍,淵渟嶽峙,整個人仿佛與槍、與馬、與這片夜色都融為了一體,自成一派從容氣度。
王順費力地跟在後麵,他那匹可憐的馬被他肥碩的身體壓得直喘粗氣。他看看左邊的周倉,像看一尊殺神,再看看右邊的趙雲,又像看一位天神,最後目光落在蘇毅的背影上,心中那點忐忑不安,竟也奇跡般地平複了。
主公身邊,妖魔鬼怪,神仙佛陀,都齊活了。
行軍是枯燥的,尤其是這種長途奔襲。
周倉憋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他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趙雲好幾遍,粗聲粗氣地開口:“我說……趙將軍。”
趙雲目不斜視,仿佛沒聽見。
周倉臉皮一抽,提高了音量:“趙將軍!你這身行頭,確實威風。不過,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可不是靠臉就能嚇退敵人的。”
趙雲並未動怒,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隻是用空著的手,輕輕拂過龍膽亮銀槍冰冷的槍身,動作輕柔,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周將軍的刀,飲過血,是好刀。”他聲音依舊清朗平穩,卻帶著一絲金鐵般的質感,“雲的槍,也想試試雲天宗主的血,是冷是熱。”
他話鋒一轉,目光終於落在周倉身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裡,沒有輕蔑,隻有一股淵渟嶽峙的絕對自信:“至於這身銀甲……隻是為了讓敵人看得更清楚,是誰,取了他們的性命。同袍之間,無需如此。”
夜照玉獅子通靈般地打了個響鼻,扭過巨大的馬頭,用一雙充滿靈性的眼睛瞥了周倉一眼,眼神裡竟帶著一絲人性化的不屑。
“哎呀,周將軍,趙將軍,都是主公的左膀右臂,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嘛!”王順趕緊湊上來打圓場,滿臉堆笑,“以後還要並肩作戰,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蘇毅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並未出聲乾預。
有競爭,才有動力。他樂於見到麾下猛將之間這種良性的攀比。
一夜疾行。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隊伍在一片隱蔽的山穀前停下了腳步。
前方,雲霧繚繞,仙氣氤氳。一座座山峰如利劍般刺入雲霄,山峰之間有虹橋飛架,靈鶴飛舞,隱約可見瓊樓玉宇在雲海中若隱若現。
即便是隔著數十裡,那股屬於頂尖宗門的磅礴氣勢與濃鬱到化不開的天地靈氣,依舊撲麵而來。
雲天宗,到了。
“高順。”蘇毅翻身下馬,聲音沉靜。
“在!”高順上前一步,鐵麵下的雙眼,亮得驚人。
蘇毅指著沙盤上的一處隘口,下達了最後的指令:“你率陷陣營,潛伏於此。三個時辰後,丹師盟會在山下坊市動手,屆時,你部立刻前出,以最快速度封鎖所有通往後山的要道。記住,你們的任務不是攻堅,是阻斷,是威懾,為我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