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死亡的陰影,不再是那方從天而降的寶印,而是懸於頭頂,那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
雲天宗主渾身冰涼,那是一種從神魂深處泛起的寒意,比墜入九幽冰獄還要刺骨。他引以為傲的本命法寶,那方鎮壓了雲州百年風雲的雲海翻天印,此刻竟如同一塊頑石,沉寂地懸浮在半空,切斷了他所有的心神感應。
他成了被自己鳥籠困住的鳥。
那杆遙遙指著他眉心的長槍,槍尖上彙聚的鋒芒,讓他每一寸肌膚都起了戰栗。他毫不懷疑,隻要那杆槍落下,自己數百年的苦修,所有的尊嚴與榮耀,都將化為泡影。
恐懼,如同瘋長的藤蔓,瞬間扼住了他的心臟,絞碎了他身為一方霸主的最後驕傲。
“不!”
一聲嘶啞、乾澀,完全變了調的尖叫從他喉嚨裡擠了出來。他再也顧不上什麼宗主威嚴,什麼天武尊嚴,用儘全身力氣,朝著下方那個始終平靜的年輕身影,發出了卑微的哀求:
“饒我一命!我願臣服!我雲天宗願奉您為主,獻上所有傳承與寶庫!我願立下神魂血誓,永世為奴,絕不背叛!饒命啊!”
求饒聲回蕩在死寂的山穀,顯得格外刺耳。
曾經的生殺予奪,如今的搖尾乞憐。
周倉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就是稱霸雲州的雲天宗主?這軟骨頭的模樣,比剛才嚇暈過去的王順還不如。
蘇毅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那在空中醜態畢露的老者,隻是抬起眼,看向那道如同神明般懸立於空的白色身影。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冰冷與決斷。
“殺。”
一個字,便是最終的審判。
得到了命令,趙雲那雙清澈如古井的眼眸中,最後一絲波瀾也徹底斂去。他不再是那個月下獨舞的藝術家,而是化身為執行天地法則的無情使者。
他手中的長槍,動了。
“七探盤蛇槍!”
一聲輕喝,仿佛言出法隨的敕令。
那杆沉寂的龍膽亮銀槍,驟然爆發出璀璨到極致的銀光,化作一道審判世間的雷霆,從天而降!
槍出如龍,快到撕裂了空間,在空中留下七道玄奧莫測的軌跡。那七道軌跡時而交錯,時而分離,如靈蛇吐信,如神龍探爪,變幻無窮,封死了所有閃避的可能,最終卻又在落下的瞬間,奇跡般地合而為一。
所有的變化,所有的軌跡,所有的殺機,都凝聚成了那最終的、最純粹的一點寒芒,精準無比地,刺向雲天宗主的眉心。
“不——!”
宗主發出了生命中最後一聲絕望的咆哮。他體表瞬間爆發出數層護體靈光,赤、橙、黃、綠,如同一層層彩色的琉璃,將他牢牢護住。同時,數件貼身佩戴的防禦法器也被瞬間激發,一麵古樸的小盾,一件金絲編織的內甲,都在他身前形成了最後的屏障。
然而,這一切,在那道審判的銀色雷霆麵前,都顯得那麼可笑。
“噗!噗!噗!”
如同尖針刺破陳紙。
那七彩的護體靈光,連萬分之一刹那的阻礙都未能形成,便被長槍輕易洞穿,層層碎裂。古樸小盾應聲而碎,化作漫天齏粉。金絲內甲發出一聲哀鳴,從中間被整個撕裂。
在宗主圓瞪到幾乎裂開的眼眶中,那一點銀色的死亡,毫無阻礙地,印在了他的眉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輕微的,仿佛利刃入肉的悶響。
長槍,透顱而過。
磅礴無匹的槍意,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湧入他的識海,將他那修煉了數百年的強大神魂,連同所有的記憶、悔恨與不甘,絞得粉碎。
雲天宗宗主,這位在雲州呼風喚雨,一言可決萬人生死的梟雄,身體在空中猛地一僵。他眼中的神采,如退潮般迅速消散,隻剩下無儘的空洞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