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最後一句話,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議事廳內剛剛升騰起來的喜悅火焰上。
那股因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暢快感,瞬間煙消雲散。
空氣重新變得凝重,甚至比吳執事跪在地上時還要壓抑。
周倉動作僵住了,他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退去,此刻看起來有些滑稽。
“先生,這是何意?”他甕聲甕氣地問,抓了抓後腦勺,“他們都賠禮道歉,割地賠款了,還能有什麼危機?”
“周將軍,賠款,是因為怕。”賈詡轉身,麵對著眾人,他那瘦削的身影在這一刻卻投下了巨大的陰影,“而怕,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東西。”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雲州地圖前,手指從丹師盟的據點上劃過,最終重重地落在了地圖中央,那個名為“雲州府城”的醒目標記上。
“丹師盟,雲天宗,乃至雲州境內宗門家族,他們爭鬥了數百年,為何雲州依舊姓‘趙’?”
賈詡的問題,讓周倉和王順都愣住了。
他們是武將,是投機者,想的是快意恩仇,想的是利益得失,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
“因為州府。”蘇毅替賈詡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從主位上站起,緩步走到地圖前,與賈詡並肩而立。
“沒錯,主公。”賈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讚許,“因為州府的存在。它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所有勢力的頭頂。它允許山下的野獸相互撕咬,但絕不允許任何一頭野獸成長到足以撼動山體本身。”
“如今雲州大亂,血流成河,正是州府最樂於見到的局麵。它在借所有人的手,清除掉那些不聽話的,有野心的,以及……潛在的威脅。”
賈詡的話語不快,卻字字誅心。
“當所有的魚都躍出水麵,筋疲力儘地在淺灘上撲騰時,便是漁夫收網之時。”
“而我們,”賈詡的手指,在黑木鎮的位置上,輕輕敲了敲,“這個突然崛起,覆滅了雲天宗,又逼得丹師盟割地求和的勢力,在州府這位漁夫的眼中……”
“很可能,就是最大,也最肥美的那條魚。”
大廳內,落針可聞。
即便是悍不畏死的周倉,此刻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跟宗門火拚,他不怕。可跟官府鬥,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州府代表的不僅僅是強者,更是秩序,是正統,是背後那個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大夏王朝。他們擁有數量龐大的正規軍,擁有普通宗門無法比擬的戰爭機器和資源調動能力。
王順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那枚剛到手的儲物戒指,裡麵的財富在這一刻都感覺不那麼香了。
就在這股沉重的壓力即將籠罩所有人時,蘇毅卻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
他的笑聲不大,卻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很好。”
蘇毅的臉上非但沒有畏懼,反而燃燒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我正嫌這些小魚小蝦打起來不夠儘興,鬨了半天,原來正主一直在旁邊看著。”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地圖上“雲州府城”的位置。
“州府,才是我等真正要跨越的第一座大山!越過它,我們才算真正在這雲州站穩了腳跟!”
這股衝天的豪情,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熱血。
周倉的腰杆重新挺得筆直,他將宣花大斧重重往地上一頓,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主公說的是!管他什麼州府漁夫,俺老周的斧頭,就是專門砸爛漁網的!”
趙雲一直靜立在旁,此刻也上前一步,雖然沒有說話,但那堅定的姿態,已經說明了一切。
“好!”蘇毅環視眾人,意氣風發,“既然大山就在眼前,我們便做好登山的準備!”
他立刻開始下達命令,聲音鏗鏘有力,在議事廳內回蕩。
“高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