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剛那一句關於賠償的問話,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釺,捅進了這片死寂的冰湖。
沒有回答。
那道空靈威嚴的女子聲音,徹底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地宮之內,隻剩下血色粉塵在空氣中緩緩沉降,以及那些幸存的血池護衛,因極致恐懼而粗重的呼吸聲。
他們握著武器,卻不敢動,甚至不敢去看那個白衣的劍修,生怕自己的目光,都會被那無形的劍意斬碎。
“喂……”
一聲帶著痛楚又夾雜著興奮的輕吟,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滅魂捂著自己鮮血淋漓的肩頭,一瘸一拐地從地上爬起來,但她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卻死死地盯著西門吹雪的背影,亮得驚人。
她繞著西門吹雪走了兩圈,鼻子在他身邊嗅了嗅,像是在鑒彆什麼稀世珍寶。
“我的乖乖,又來一個。”她壓低聲音,對著旁邊的亂神嘀咕,“這個比真剛還會裝,身上一點活人味兒都沒有,跟個死人一樣……不過,真帥。”
她壯著膽子,伸出沒受傷那隻手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朝著西門吹雪的白色衣袖戳了一下。
指尖還未觸碰到衣料,一股冰冷到骨子裡的劍意,便讓她渾身一僵,指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西門吹雪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動一下。
他隻是站在那裡,就仿佛是這世間一切色彩與喧囂的終點。
滅魂悻悻地收回手,揉了揉鼻子,嘴裡小聲抱怨:“小氣鬼,碰一下怎麼了。”
亂神沒有理會她的胡鬨,他扶著牆壁站穩,氣息有些紊亂。他的目光在西門吹雪和真剛之間來回移動,眼底的驚疑,已然化作了深不見底的思索。
一劍破陣。
一劍滅殺所有陣法魔影。
這不是道源境能做到的事。這個人,究竟是誰?主公的麾下,到底還藏著多少這樣顛覆常理的存在?
就在此時,那沉寂了許久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
這一次,不再空靈,不再縹緲,隻剩下壓抑到極致的冰冷與怒火。
“賠償?”
“你們毀我基業,殺我部屬,現在,跟我要賠償?”
那聲音仿佛是從地宮的每一塊岩石裡擠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隨著她話音落下,廣場中央那沉寂下去的血池,再次劇烈地翻湧起來。這一次,池水不再是鮮紅色,而是化作了漆黑如墨的粘稠液體,一股遠比之前所有血魔加起來還要恐怖、還要邪異的氣息,從池底緩緩升起。
“在本宮的地盤,憑一個劍修,就想為所欲為?”
“轟!”
一頭由純粹的怨念與汙血凝聚而成的龐然大物,從血池中猛然拔地而起!它高逾五丈,身軀臃腫,體表覆蓋著一張張扭曲痛苦的人臉,發出無聲的哀嚎。它的氣息,已然超越了尋常道源境的範疇,無限逼近於玄靈境的門檻。
這,才是血池真正的守護者,以無數生靈的精血怨念飼養了千年的——血魔元胎。
“吼——”
血魔元胎張開巨口,發出一聲並非通過空氣,而是直接作用於神魂的咆哮。
滅魂悶哼一聲,隻覺得腦子像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亂冒。亂神和六劍奴的其餘幾人,也齊齊後退一步,臉色煞白。
唯有兩人,不受影響。
真剛,和西門吹雪。
真剛甚至沒有看那頭血魔一眼,他的目光,依舊望著虛空,似乎在等待血夫人的最終答複。
而西門吹雪,動了。
他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隻是平靜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這一步,整個地宮的喧囂,仿佛都被踩在了他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