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之上,三頭魔狼居中的那顆頭顱,嘴巴咧開一個猙獰的弧度,露出了一個酷似人類的,充滿嘲弄的表情。它沒有立刻撲殺,像是在欣賞獵物最後的掙紮。
下一瞬,它右側的那顆頭顱猛然張口。
沒有聲音,沒有火焰,隻有一團漆黑如墨的濃霧,噴吐而出。那濃霧落地,青草瞬間枯萎,岩石滋滋作響,冒起陣陣白煙,竟是被直接腐蝕融化。
趙雲瞳孔一縮,腳尖在馬鐙上輕輕一點,夜照玉獅子心領神會,化作一道白色的殘影,向側方橫移數丈,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片死亡之霧。
他先前站立之處,大地已經化作一片翻滾著黑色氣泡的泥沼。
“好個畜生!”
城頭之上,周倉看得心頭一緊,破口大罵,“狗娘養的還會吐黑水!子龍,捅它另外兩張嘴!”
他旁邊的弩手校尉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道:“將軍,趙將軍聽不見。”
周倉瞪了他一眼:“俺喊喊不行?漲漲士氣!”
高順卻在這時,對著身後的三千新兵,冷冷開口:“看清了嗎?敵將之威,戰場之變。你們的對手,不隻是會用蠻力的野獸。記住這種感覺,恐懼,然後克服它。”
三千新兵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卻死死地盯在遠方那道銀白身影上,將恐懼與崇敬,一並吞進肚裡。
蘇毅放下了千裡鏡,沒有說話。他的手指,在冰冷的城磚上有節奏地敲擊著。趙雲正在用生命,為他試探出這隻妖潮頭領的深淺。他要將這頭魔狼的所有能力,都刻在腦子裡。
戰場之上,不等趙雲穩住身形,魔狼左側的頭顱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一道無形的音波,如利刃般掃過戰場。
衝在最前方的幾名白馬義從,身體猛地一晃,胯下戰馬悲鳴一聲,七竅流血,轟然倒地。騎士們也被震得頭暈目眩,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從旁湧上的小型妖獸淹沒。
趙雲悶哼一聲,隻覺腦中像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亂冒。
就是這個瞬間,魔狼動了。
它龐大的身軀,展現出與體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巒,夾帶著腥風,猛撲而來。那閃爍著寒芒的利爪,足以將精鋼撕成碎片。
“將軍!”
殘存的白馬義從發出絕望的怒吼。
趙雲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他沒有去看那當頭罩下的巨爪,而是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鬆開了手中的龍膽槍!
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槍尾重重地砸在了夜照玉獅子的臀部。白馬吃痛,長嘶一聲,爆發出了最後的潛力,化作一道流光,向著斜前方衝出。
而趙雲本人,則借著這一砸的反作用力,身體向後飄飛,整個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貼著地麵滑行,險之又險地從魔狼的巨爪之下,脫身而出。
轟!
巨爪落地,大地龜裂,碎石穿空。
趙雲一個翻滾起身,單膝跪地,右手向後一招。
嗡!
那柄被他砸飛的龍膽槍,發出一聲龍吟,竟是自動飛回,穩穩地落入他的掌心。
一人一狼,再次對峙。隻是這一次,趙雲失去了坐騎,而他身後的白馬義從,已不足五百。
“嗷嗚——!!!”
一擊不中,讓三頭魔狼徹底暴怒。它不再試探,三顆頭顱同時仰天咆哮,磅礴的妖氣衝天而起。黑霧,音波,以及中央頭顱噴出的、蘊含著毀滅氣息的黑色妖力球,從三個方向,封死了趙雲所有的退路。
城內,無數百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鐵匠鋪裡,那名鐵匠放下了手中的錘子,死死盯著城牆的方向,他身後的青年,握著樸刀的手,指節發白。
藥廬中,正在分揀草藥的醫師,動作停了下來,默默念叨:“天佑我大夏,天佑趙將軍……”
更多的民眾,自發地將家中所有能用的東西搬了出來。
一鍋鍋滾燙的熱水,一盆盆磨得尖銳的石子,甚至還有積攢多年的糞水,都被送上了城頭。他們幫著士兵搬運箭矢,加固城防,用自己最樸素的方式,表達著與這座城共存亡的決心。
“不能光讓將軍們在前麵拚命!”一個跛了腳的老兵,拄著拐杖,嘶啞地吼著,“咱們沒力氣殺敵,就給將軍們把後路守穩了!把刀磨快了!妖獸要是敢進城,就從咱們的屍體上踩過去!”
戰場上,麵對毀天滅地的一擊,趙雲眼中,再無半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