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南門告示欄前。
“咚…咚…咚…”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儘,幾名頭戴鬥笠、身形乾練的黑衣人,正用鐵錘將一塊塊新刨的木板釘上牆壁。木板上,用濃墨寫就的字跡,筆鋒銳利,透著一股血腥氣。
城門剛剛開啟,出入的百姓與新來的流民好奇地圍了上來。
“這寫的啥?”一個不識字的老漢,踮著腳問。
旁邊一個窮酸秀才,下意識地念出了聲:“罪狀一:安南王氏,於妖亂期間,非但不思報國,反縱容家奴、勾結匪寇,強占流民無主之田三百七十畝,逼良為奴六十二人。其名下黑風寨,劫掠商旅、殘害百姓,所得贓款七成,儘入王氏私庫……”
秀才的聲音越來越小,額頭滲出了冷汗。
人群中,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衝了出來,撲到告示欄前,指著那行字,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黑風寨!就是黑風寨!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就是被他們殺的!他們搶走了我們最後一口糧啊!”
她的哭聲像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人群。
“平江趙家!我認得他們家的管事!他前天還帶著人,把我們從城隍廟裡趕出來,說我們這些賤民,汙了神仙的地!”
“李家!孫家!這些天殺的畜生!城裡糧價翻了十倍,就是他們帶的頭!我的娃就是活活餓死的!”
一張張木板,就是一本血淚賬。上麵羅列的罪名,樁樁件件,都與這些流民的切身之痛,嚴絲合縫地對上了。沒有空泛的指責,隻有確鑿的地點、數字、人名。
憤怒、怨毒、仇恨的情緒,在人群中迅速發酵,最終彙成了一股山呼海嘯般的聲浪。
“殺了他們!”
“殺了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
“大夏王!求大夏王為我們做主啊!”
百姓們自發地跪了下去,朝著王宮的方向,不住地叩首。他們的眼中,不再是麻木與絕望,而是燃起了複仇的火焰。
賈詡站在不遠處的茶樓二層,靜靜看著這一幕。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嘴角卻噙著一絲涼意。
好一招陽謀。
主公這一手,不是審判,是誅心。他將屠刀遞到了全雲州百姓的手裡,讓這些世家大族,在被物理消滅之前,先在道義上,被徹底碾成了齏粉。
從此以後,大夏在雲州的統治,便不再是無根之萍。
……
安南郡,王家府邸。
占地百畝的宅院,亭台樓閣,戒備森嚴。家主王崇,正悠閒地品著今年新出的春茶,聽著下人的彙報。
“……那蘇毅,竟敢將我王家的名諱,與那些泥腿子相提並論,公然張貼於城牆之上,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王崇放下茶杯,發出一聲嗤笑,“一個靠著偷襲才占了王城的豎子,真以為自己是雲州之主了?”
下手邊,一個麵相精明的年輕人,是王崇的次子王謙,他眉頭緊鎖:“父親,不可大意。據傳,黑風寨一夜之間被人踏平,雞犬不留。而且……前線戰報,韓信那三萬新兵,竟在黑石縣,擋住了數十萬妖潮。”
“擋住?”王崇不屑地撇了撇嘴,“不過是妖獸不願付出太大代價罷了。至於黑風寨,一群烏合之眾,被滅了也不足為奇。”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看著院中操練的數百名精銳家丁,臉上滿是傲然。
“我王家立足安南兩百年,族中供奉著開脈境的修士,連大炎郡守都要讓我三分薄麵。他蘇毅算個什麼東西?敢動我王家,就是與整個雲州的世族為敵。”
王崇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傳令下去,莊園戒嚴。再派人去聯絡趙家、李家,告訴他們,唇亡齒寒的道理。我倒要看看,他蘇毅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敢來我安南撒野!”
他話音剛落,一名下人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色煞白。
“家…家主!不好了!外麵…外麵來了一支軍隊!”
王崇眉頭一皺:“多少人?”
“就…就一個!”
“一個?”王崇愣住了,隨即勃然大怒,“一個就把你嚇成這樣?廢物!拖出去!”
就在此時,一聲巨響,伴隨著地麵的劇烈震動,從前院傳來。
轟隆!
那扇由百煉精鐵澆築、重達千斤的獸首大門,仿佛被一頭無形的巨獸撞中,整個向內凹陷、扭曲,最後轟然倒塌。
煙塵彌漫中,一道身影,騎著一匹照夜玉獅子,不疾不徐地,踏過了門檻。
來者一身亮銀鎧,手持一杆龍膽亮銀槍,麵如冠玉,目若朗星,當真威風凜凜,宛如天神。
“什麼人!敢闖我王家!”數百名家丁手持兵刃,如臨大敵,將那人團團圍住。
馬上將軍沒有答話。他隻是用那雙平靜的眼眸,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正堂門口,目瞪口呆的王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