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那株在夜風中搖曳,散發著複雜氣味的仙棗幼苗,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副畫麵:金秋時節,仙棗成熟,他喜滋滋地摘下一顆,一口咬下,濃鬱的酸爽瞬間在口腔裡炸開,直衝天靈蓋。
他打了個冷戰,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將……將軍,這……這可咋整?”周倉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俺……俺還指望它結了果子,給主公和您嘗嘗鮮呢。”
要是這味道,彆說獻給主公,他自己都下不去口。
關羽看著他那副天塌下來的表情,千年不變的臉上,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萬物生長,自有其道。你以自身氣血澆灌,它便親近你的氣血。你以汙穢之物催生,它便沾染汙穢之氣。”關羽的聲音平淡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拔苗助長,終非正途。”
周倉聽得雲裡霧裡,但“汙穢之物”四個字他聽懂了。他老臉一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關羽不再多言,轉身踱步到那棵大樹下,重新閉目盤坐,仿佛周倉和他那株“味道獨特”的仙棗,都隻是路邊的尋常花草。
周倉在原地糾結了半天,一會兒看看那株寄托了他全部希望的幼苗,一會兒又看看關將軍那如山嶽般沉穩的背影。
他一咬牙,一跺腳,跑到旁邊的小溪裡,拎著木桶來來回回十幾趟,把那些“陳年金汁”稀釋得差不多了,才敢小心翼翼地重新澆灌,希望能衝淡那股獨特的味道。
做完這一切,他沒敢再胡思亂想,老老實實地跑到關羽不遠處,盤膝坐下,開始運轉關羽教他的心法。
既然外物不行,那就用自己!用自己這一身精純的氣血,把那股“濁氣”給它頂出去!
……
大夏王城,早已不是前幾日的模樣。
以王宮為中心,九縱九橫的“天街”規劃圖,已經用白色的石灰線,在大地上勾勒出了它霸道的輪廓。
這些線條,無情地穿過了原本的街道、民居,甚至是某些達官貴人剛剛修繕好的府邸。
拆遷的告示,貼滿了全城。
起初,確實有怨言。但當第一批拆遷的百姓,拿著官府發放的“新屋憑證”,在城西規劃區看到一排排正在打地基的新式民居樣板房時,所有的怨言都變成了驚歎和狂喜。
按照規劃,他們將用原本擁擠破敗的木屋,換來一間寬敞明亮、磚瓦結構的嶄新屋舍,而且麵積隻大不小。
天下竟有這等好事?
一時間,原先還想當釘子戶的,現在生怕拆得比彆人晚,拿不到最好的位置,一個個主動跑到拆遷司,催著官府的人趕緊來推自己家的房子。
整個大夏王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但工地上沒有愁容,隻有一張張被汗水浸透,卻洋溢著希望的笑臉。
工部衙門後院,一座巨大的工棚裡,魯班須發皆張,正對著一個精巧絕倫的沙盤模型,唾沫橫飛地指揮著幾十名工匠和弟子。
那沙盤,正是新大夏城的縮影。
“不對!都說了,排水暗渠的坡度,要再降三厘!我要保證,就算是百年一遇的暴雨,一個時辰內,城中也不能有沒過腳踝的積水!”
“還有這裡,南城門,主公要的是堅不可摧!光用鐵水澆築怎麼夠?把‘連環穿心弩’的機括給我微縮十倍,內置於城門之內!敵人敢撞門,就讓他們嘗嘗萬箭穿心的滋味!”
“東市的坊樓,所有承重梁全部要換成鐵木,接口用卯榫結構,再輔以‘流雲紋’陣法加固。我要讓這些商鋪,百年不倒,千年不塌!”
魯班每說一句話,他身邊的弟子們就飛快地在竹簡上記下,眼中全是狂熱的崇拜。
他們從未見過師父如此興奮,仿佛回到了最意氣風發的年紀。
蘇毅的藍圖,給了他骨架。而他,要為這副骨架,裝上最強健的肌肉,最堅硬的鎧甲,以及,最致命的爪牙。
“師父,”一名最得意的弟子忍不住問道,“主公畫的圖紙已經足夠驚世駭俗,我們為何還要做這麼多改動?工程量,至少翻了三倍。”
魯班吹了吹胡子,拿起一根小木棍,指著沙盤中央那代表著王宮的最高建築。
“主公給我們的,是地。而我們要做的,是天。”
他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開創”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