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亂之策?”
蘇毅愣住了,他沒想到張居正一開口,就直接全盤否定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荀彧的眉頭也微微皺起。這三道旨意,尤其是“均田令”,可是他深思熟慮後提出的核心國策,怎麼到了這張居正口中,就成了“取亂之策”?
韓信和賈詡則是不動聲色,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他們知道,真正的好戲,現在才要開場。
“還請先生賜教。”蘇毅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知道,張居正絕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他這麼說,必有其道理。
“陛下,請恕臣直言。”張居正站起身,對著蘇毅一揖,隨即直起了腰,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從一個溫和的儒生,變成了一位手握權柄、言出法隨的鐵血宰相。
“陛下的‘安民詔’,善。嚴明軍紀,秋毫不犯,此乃王師之本,無可厚非。”
“但‘均田令’與‘輕賦令’,卻有待商榷。”
“哦?”蘇毅示意他繼續說。
“陛下可知,何為國之根本?”張居正問道。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蘇毅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錯!”張居正讚許地點了點頭,“但陛下可知,何為國之支柱?”
蘇毅沉吟片刻,說道:“是官僚,是士大夫階層。”
“正是!”張居正的聲音陡然拔高,“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水,而駕馭這艘大船的,是朝廷,是千千萬萬的官吏!陛下您的政令,最終都要靠他們去執行!”
“您的‘均田令’,是要將天下田地,儘分於民。此舉固然能收天下百姓之心,但卻也徹底得罪了天下的讀書人,得罪了整個士大夫階層!”
“他們十年寒窗,所為何事?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置地買產,福澤子孫嗎?”
“您現在一竿子打死,把他們上升的唯一通道,把他們奮鬥的最終目標,給徹底堵死了!他們豈能擁護您?他們隻會視您為死敵!”
“沒有了這些讀書人,誰來為您治理天下?難道要靠那些目不識丁的泥腿子嗎?”
張居正的一番話,如同當頭棒喝,讓蘇毅瞬間冷靜了下來。
是啊,自己光想著收買底層百姓的人心,卻忽略了中間這個龐大的,也是最重要的執行階層——士大夫。
自己來自現代,天然地對“地主階級”抱有惡感,總想著把他們一棍子打死。但在這個時代,士大夫階層,才是社會的中堅力量,是知識和權力的壟斷者。
如果把他們全部推到對立麵,自己的統治,將寸步難行。
“那依先生之見,這‘均田令’,不該推行?”蘇毅皺眉問道。
“不,恰恰相反,必須推行!”張居正的回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不是這麼個推行法。”
他的目光掃過荀彧,緩緩說道:“荀令君的‘均田’,是王道,是理想。而居正的‘均田’,是霸道,是手段!”
“王道?”荀彧忍不住開口,“張公此言何意?”
“荀令君的本意,是想建立一個‘人人有田耕’的大同世界,對嗎?”張居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