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燭火搖曳。
狄仁傑的心臟,在這一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大理寺卿!
為大夏,打造一個天理昭彰,罪惡無形,朗朗乾坤!
這把刀,你,可願為朕執掌?!
蘇毅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呼嘯的隕石,拖著長長的焰尾,狠狠砸進他那片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處,激起滔天巨浪!
他這一生,宦海沉浮,見過了太多的光明與黑暗。
他知道,權力是最好的美酒,也是最烈的毒藥。
監察司、東廠、廷尉府……
這三座鎮壓帝國的巨山,在給予這位年輕帝王無上權柄的同時,本身,就是最危險的權力源頭!
而此刻,這位帝王,竟然要親手為這頭已經初具雛形的權力猛獸,套上一副名為“法理”與“證據”的韁繩!
這已經不是雄才大略了!
這是何等恐怖的清醒!何等冷靜的遠見!
這是站在一個文明的最高處,俯瞰權力運行的底層邏輯,進行的最精密、最偉大的製度設計!
狄仁傑那挺得筆直的脊梁,在這一刻,微微彎曲。
他看著蘇毅,那張年輕得過分的臉龐上,是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深淵般的智慧與威嚴。
他忽然明白了。
張居正口中的“聖人”,荀文若口中的“聖君”,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阿諛奉承。
那是一位走在時代最前列的孤獨領航者,在終於看到同類的背影時,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栗與歡呼!
狄仁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神情肅穆到了極點。
他沒有像張居正那樣行五體投地的大禮,也沒有像荀彧那樣激動到涕淚橫流。
他隻是對著蘇毅,深深地,深深地,作了一個長揖。
這一揖,拜的不是君王。
是道。
是一個法政大家,在看到了自己畢生追求的、那遙不可及的、權力與秩序完美平衡的“大道”時,最崇高的敬意。
“臣,狄仁傑,領旨!”
他的聲音,不再是不卑不亢,而是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虔誠。
“願為陛下,執此法刀,蕩儘天下不平事!”
“好!”
蘇毅的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狄仁傑這份理智而深刻的認同。
“起來吧,大理寺卿。”蘇毅抬了抬手。
“謝陛下。”狄仁傑緩緩直起身,但他的目光,卻變得更加灼熱。
他上前一步,沉聲問道:“陛下,臣有一惑。”
“講。”
“大理寺欲監察百官,審查三司,其權柄不可謂不重。然,欲行其權,必先立其人。大理寺的官吏,從何而來?”
狄仁傑的眼神銳利如刀。
“若從朝中選拔,則人情牽扯,關係盤根錯節,遇事必有掣肘。”
“若由臣自行招募,則魚龍混雜,難辨忠奸,更易被人滲透,反為他人鷹犬。”
“無人,則權為空談。”
這便是他這位新任的大理寺卿,遞上的第一份考卷。
蘇毅笑了。
他背負雙手,踱步到窗前,看著窗外那輪清冷的明月。
“你說的不錯。”
“但你可知,朕為何要先開科舉,再立你這大理寺?”
狄仁傑身體猛地一震!
他的大腦在這一刻瘋狂運轉,無數的線索被瞬間串聯!
官學!
科舉!
大理寺!
他明白了!他徹底明白了!
這位帝王,從一開始,就下了一盤大到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棋!
官學,是在為帝國培養全新的血液!
科舉,是篩選出這些新鮮血液中的精華!
而大理寺,以及未來所有的新興官署,都將由這些與舊世家、舊官僚體係,沒有任何瓜葛的“科舉新貴”來填充!
他們唯一的背景,就是那位將他們從泥潭中提拔而起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