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錦衣衛最後幾個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殿內那三位權傾朝野,跺一跺腳便能讓大夏震顫的帝國巨擘,正以一種他此生從未見過的姿態,僵立原地。
王猛,那張素來剛毅如鐵的麵龐,此刻血色儘褪,嘴唇微微哆嗦,眼神空洞地望著西邊天空的血色,仿佛整個人的魂,都被那衝天的火光抽走了。
督查使賈詡,一向藏於陰影中的身形,此刻卻無所遁形。他低著頭,寬大的袖袍劇烈顫抖,汗水已經將他背後的青色官袍徹底浸濕,在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荀彧,這位最重禮法規矩的君子,此刻也失了儀態,他雙手緊緊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絲血跡順著指縫滲出,他卻毫無所覺。
禦書房內,那股來自爆炸的震動早已平息。
但另一場無聲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地震,才剛剛開始。
分毫不差!
一字不差!
時間、地點、起因、經過、結果……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早已寫好的劇本,在這位神秘道人的口中,被提前念了出來。
這不是推演。
這不是預測。
這是神諭!
是高懸於九天之上的神明,在漠然地宣告著凡人既定的命運!
王猛感覺自己畢生所學的經世致用之學,那些安邦定國的條陳律例,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個可笑的、脆弱的沙堡,被名為“天命”的浪潮,一衝即垮。
賈詡的腦海中,反複回響著袁天罡那句關於“腐骨草”和“蝕骨之蛆”的話。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那些引以為傲的陰謀詭計,那些藏於人心鬼蜮的算計,在能夠一眼看穿過去未來的偉力麵前,幼稚得如同三歲孩童的把戲。
恐懼。
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裡,被人從骨髓深處窺探的恐懼,將他徹底淹沒。
終於,蘇毅動了。
他緩緩轉過身,平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這三位心神失守的臣子身上。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得意或炫耀,隻有如古井般深沉的平靜。
“現在。”
“三位愛卿以為,朕設這欽天監,是為何?”
平淡的問話,像是一道驚雷,在三人腦海中轟然炸響!
是為何?
之前,他們困惑,他們不解,他們審視。
而現在,他們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撲通!”
一聲悶響。
賈詡,這位執掌督查司與東廠,令百官聞風喪膽的毒士,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沒有行臣子之禮,而是以一種最卑微、最虔誠的姿態,五體投地,額頭死死地貼著冰冷的金磚。
沙啞的聲音,帶著他此生都未曾有過的,極致的顫抖與恐懼。
“陛下……”
“臣……臣有眼無珠!!”
“臣愚鈍,不知天威浩蕩,竟妄圖以凡俗之心,揣測神明之意!”
“臣,罪該萬死!”
隨著賈詡的跪拜,王猛和荀彧也如夢初醒。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被徹底碾碎的驕傲,和那份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
“撲通!”
“撲通!”
大夏的宰相,大夏的尚書令,兩位帝國的擎天玉柱,毫不猶豫地,跟隨著賈詡,一同跪伏在地。
“陛下,臣等,有眼無珠!”
整齊劃一的聲音,在空曠的禦書房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