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內,早已過了宮門下鑰的時辰,本該是一片死寂。
今夜,卻處處透著一股凝固如實質的肅殺。
一隊隊甲胄鮮明的禁軍,手持火把,如沉默的雕像般釘在宮牆甬道之間,巡邏的頻率比往日高了數倍,肅穆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鬆懈。
禦書房外,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將此地守衛得如同一座密不透風的鐵桶。
所有當值的宮女太監,都被遣到了百步之外,一個個噤若寒寒,縮著脖子,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隻知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幾位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跺跺腳足以讓大夏朝堂抖三抖的重臣,被天子一紙急詔,連夜召入了宮中。
廷尉商鞅,大理寺卿狄仁傑,督查使賈詡。
甚至,還有那位神出鬼沒,執掌東廠、能令小兒止啼的曹正淳,曹公公。
這四個人,任何一個單獨出現,都預示著一場風波。
如今,四人齊聚禦書房,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恐怖氣息,幾乎要衝破宮闕,籠罩整個京城!
禦書房內,燭火搖曳,光影晦暗。四道身影投射在牆壁上,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卻無一不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蘇毅高坐於龍椅之上,麵沉如水,一言不發。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著,那“篤、篤、篤”的輕響,不疾不徐,卻像一柄無形的巨錘,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在下方四人的心臟上。
商鞅麵容冷峻如刀削,身形筆直如槍,他早已通過廷尉府的渠道,隱約得知了白日長街血案。此刻,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中,正醞釀著法家信徒獨有的、對破壞法度者的狂熱殺意。
狄仁傑須發微顫,眼神凝重而羞愧。他身為大理寺卿,掌天下刑獄,本應明察秋毫,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可在天子腳下,竟發生如此惡性事件,這對他而言,是畢生之恥!
賈詡則微微躬著身子,雙手攏在袖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尊泥塑木雕。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簾下,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卻在飛速轉動,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陛下深夜召見他們四個“刀把子”,所圖……必定石破天驚!
隻有曹正淳,那張總是帶著一絲陰柔笑意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寒霜。他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近乎變態的嗜血光芒。錦衣衛與東廠本就互通聲息,沈煉的遭遇,在他看來,不隻是對特權機構的挑釁,更是對皇權最赤裸裸的蔑視!
終於。
蘇毅敲擊扶的手指,停下了。
整個禦書房,瞬間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朕出宮走了一趟。”
蘇毅開口了,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又蘊含著火山噴發前的恐怖壓力。
“看了一出好戲。”
他將王順一案,從酒樓惡奴行凶,到王淩動用城防軍,再到最後王順那座僭越的府邸,言簡意賅地,複述了一遍。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商鞅和狄仁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噗通!”
狄仁傑再也站不住,這位以斷案如神著稱的大理寺卿,此刻老臉漲得通紅,滿是羞愧與痛苦,直接跪倒在地。
“臣,失察!竟有此等枉法之徒,禍亂百姓!臣……罪該萬死!”
商鞅沒有跪,但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鐵青。他猛地拱手,聲音冷硬如鐵,鏗鏘作響:“陛下!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功臣之後,淩駕於國法之上,此風不除,新法形同虛設!臣,請陛下用重典,以儆效尤!當誅其族!”
蘇毅的目光,從他們二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賈詡的身上。
“賈詡。”
“老臣在。”賈詡的身子,躬得更低了,幾乎要貼到地麵。
“督查司,監察百官,節製兩司。朕給你這麼大的權力,不是讓你在府裡喝茶看風景的。”蘇毅的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卻讓賈詡的後心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陛下這是對他,也動了真怒。這怒火,不僅僅是針對一個王順,更是針對他這個督查使的失職!
“是老臣懈怠,未能及時察覺此等巨蠹潛藏於天子腳下,罪責深重,請陛下……降罪。”
蘇毅冷哼一聲,沒有再追究。
他要的,不是一句蒼白的請罪,而是解決問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