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城,朱雀大街。
持續了整整七日的流水盛宴,已接近尾聲。
空氣中彌漫著肉食的濃香與佳釀的醇厚,每一個大夏子民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從未有過的幸福與滿足。
神稻豐收,倉廩充實,饑餓這個糾纏了他們祖祖輩輩的夢魘,在人皇陛下的手中,被徹底擊碎。
他們載歌載舞,用最質樸的方式,歌頌著他們的君王。
民心所向,彙聚成一股股無形的金色氣運,如百川歸海,源源不斷地湧入皇城深處,讓那座象征著至高皇權的宮殿,愈發顯得神聖威嚴。
然而,就在這片歡騰的海洋抵達頂點的刹那。
異變,陡生!
蒼穹之上,風雲倒卷。
上一刻還是霞光滿天的黃昏,下一瞬,竟被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徹底吞噬。
天,黑了。
一股比七日前安國川降臨時,更加龐大、更加森然、更加冰冷的恐怖威壓,如同天河決堤,毫無征兆地轟然壓下!
那不是單純的靈力壓迫。
那威壓之中,還混雜著一種鐵血、肅殺、令行禁止的軍陣之氣!
仿佛有一支來自九幽的軍隊,將他們冰冷的刀鋒,架在了整座大夏城所有生靈的脖子上。
“嗡嗡——”
朱雀大街上,那一張張盛滿了美酒佳肴的木桌,在這股威壓下劇烈地顫抖。
百姓們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他們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的狂喜與幸福,在瞬間被無儘的恐懼所取代。
無數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便兩眼一翻,成片成片地昏厥過去。
那些負責維持秩序的禁軍甲士,發出一聲聲悶哼,隻覺得體內的氣血都為之凝固,沉重的鎧甲仿佛化作了萬鈞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全城。
前一刻的歡騰人間,與此刻的森羅地獄,形成了無比刺眼的鮮明對比。
天空之上,三十六道身影,如幽魂鬼魅,自那片墨色中緩緩浮現。
他們身著統一的墨綠色法袍,手持製式相同的青鋒長劍,彼此間的氣息連成一片,在頭頂構成了一座散發著恐怖威能的巨大劍陣虛影。
為首的,是一名鶴發童顏,眼神銳利如電的老者。
他,正是青玄宗七長老,雲中嶽。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空間,直接鎖定在了皇宮最高的城樓之上,那道依舊端坐不動,仿佛在欣賞夜景的玄色身影。
“你,就是大夏的凡人帝王,蘇毅?”
雲中嶽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如同萬載玄冰摩擦,清晰地在每一個尚能保持清醒的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殺我宗門長老,辱我宗門弟子,罪無可赦!”
皇宮城樓之上。
蘇毅的身前,擺著一方小案,案上溫著一壺酒。
他甚至沒有抬頭,隻是平靜地看著城下那片因恐懼而陷入死寂的人潮。
曹正淳、沈煉等人侍立於他身後,一個個神情凝重,手已按在了兵器之上。
但當他們看到陛下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側臉時,心中那份因為敵人強大而生的緊張,竟奇跡般地平複了下來。
隻要陛下還在,天,就塌不下來。
天空中的雲中嶽,見下方的凡人帝王竟敢無視自己,銳利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遙遙指向蘇毅,語氣充滿了神隻對螻蟻的審判。
“本長老,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一,交出殺害安國川長老的凶手,自斷四肢,任我處置。”
“二,你,自縛雙手,隨本長老返回青玄宗,於我宗山門之前,跪地請罪!”
“如此,本長老或可大發慈悲,留你這凡人國度,一線生機!”
他的話,狂傲到了極點,仿佛大夏的存亡,皆在他一念之間。
然而,回應他的。
是蘇毅一聲極輕的,仿佛帶著一絲遺憾的歎息。
他終於緩緩抬起頭,目光第一次落在了雲中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