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近幾日像是被一層無形的陰霾籠罩。
並非節氣變換,天時有異。
而是人心,浮動不安。
自京郊數地,接連有快馬急報。
一股悍匪!
不知從何處滋生,竟膽大包天,在天子腳下流竄作案,其焰囂張!
這夥匪徒,行蹤詭秘,來去如風,尋常州縣的捕盜弓手,遇上他們,根本不是一合之將。
更令沿途官民心驚肉跳的是,這股悍匪的裝備,竟是出人意料的精良。
絕非尋常占山為王的蟊賊可比,倒更像是……一群訓練有素的亡命兵痞!
甚至一些官員田莊,亦未能幸免,被這股悍匪上門騷擾,勒索錢糧。
一時間,告急求援的文書,堆滿了相關衙門的案頭。
事情,終於還是壓不住,捅到了泰昌帝朱乾曜的禦前。
龍椅之上,朱乾曜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禦座下,冰冷堅硬的金磚,似乎也透著一股徹骨的寒氣,讓殿中群臣噤若寒蟬。
“豈有此理!”
龍案被他一掌拍得砰然作響,案上的玉盞隨之劇烈一晃,茶水濺出。
“京畿重地,首善之區,朗朗乾坤,竟有如此猖獗無忌之匪徒!”
“京畿衛戍是乾什麼吃的?五城兵馬司的人都死絕了嗎?一群廢物點心!”
皇帝的雷霆之怒,如同實質的重壓,狠狠砸向殿下垂首侍立的文武百官。
京畿衛戍指揮使滿頭大汗,慌忙出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請罪,聲音卻帶著難以掩飾的委屈與無奈。
他們數次調集兵馬,試圖圍剿。
可結果呢?
非但連那夥匪徒的準確蹤跡都難以捕捉,反而損兵折將,折損了不少人手,軍心士氣,已然低落到了穀底。
太子朱承澤一係的黨羽,立刻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禦史台幾名言官,接二連三地出班上奏。
明裡暗裡,皆是指責京畿衛戍指揮失當,調度無方,玩忽職守。
更有甚者,竟影射有人暗中勾結,故意縱容匪患,意圖不明!
一時間,莊嚴肅穆的朝堂之上,唾沫橫飛,攻訐之聲不絕於耳,儼然成了一座喧囂的菜市場。
二皇子朱承煊見狀,故作憂國憂民之態,適時出班奏道:
“父皇息怒!兒臣鬥膽以為,此股匪徒行事詭異,絕非尋常流寇可比,非精兵強將,恐難將其一舉剿滅。”
“當務之急,是派遣一員智勇雙全的能臣乾吏,統領一支精銳之師,方可雷霆一擊,永絕後患!”
他這番話,言下之意,不外乎是想將這剿匪的差事攬入自己囊中,或是趁機舉薦其心腹之人,以擴充勢力。
四皇子朱承嶽,依舊如往常那般,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垂手立於自己的班列之中。
神色淡漠如水,仿佛眼前這愈演愈烈的紛擾與爭鬥,都與他沒有半分乾係。
隻是那偶爾微微抬起的眼簾,不經意間泄露出的一絲深邃幽冷的觀察之色,才顯露出他並非真的置身事外。
與此同時,六皇子府內。
氣氛,卻與朝堂之上那劍拔弩張的喧囂,截然不同。
朱平安端坐於書案之後,靜靜地聽著陸柄呈上的最新密報,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
“組織嚴密,行動專業,裝備精良……”
“這不像是尋常走投無路的流寇嘯聚山林,倒更像是……有人在背後刻意為之。”
母妃雲氏那張遍布京畿乃至周邊州縣的情報網絡,也從一些隱秘的渠道,傳來了一些旁證消息。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股匪徒的出現,絕非偶然。
他們似乎並不以劫掠財物為唯一目的,更像是在刻意製造一種恐慌。
賈詡坐於下首,手中端著一杯早已微涼的清茶,神色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待陸柄躬身退下之後,他才不疾不徐地緩緩開口。
“主公,無論這股匪徒背後,究竟是何方神聖在興風作浪,其真實意圖又為何……”
“於我等而言,此事,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良機。”
朱平安的目光收回,轉而投向賈詡,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了然的明悟。
“先生的意思是……借此練兵?”
賈詡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隻有朱平安才能讀懂的、莫測高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