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核查處的地牢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黴腐混合的氣味。
陳景明像一灘爛泥,被綁在刑架上。他渾身是傷,卻沒有一處致命。
陸柄將一盆冷水潑在他的臉上,換來的隻是他虛弱而輕蔑的嗤笑。
“沒用的,陸柄。”陳景明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解脫後的瘋狂,“要殺就殺,彆費力氣了。太子殿下……他救不了我,我也不會再為他多說一個字。”
陸柄麵無表情,但那隻緊緊握住刀柄,暴露了他的煩躁。
他用儘了錦衣衛所有能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但這個陳景明,自被捕的那一刻起,就抱了必死的決心。除了他自己的罪,任何有關太子黨核心的機密,他都緘口不言。
審訊,陷入了僵局。
……
臨時官署的密室裡,燈火通明。
朱平安端坐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陸柄躬身彙報:“殿下,陳景明是個硬骨頭,他一心求死,屬下無能。”
他的話音剛落,蕭何抱著一摞賬冊,麵帶倦色地走了進來。
“殿下,您看這個。”
蕭何將一本賬冊攤開在朱平安麵前,指著其中一筆數額巨大的款項。
“這筆五十萬兩的銀子,賬麵上顯示,是撥給了江南的富商張德海,用於采買軍糧。可臣派人核查,這個張德海,三年前就已經病死了。”
他又翻開一頁。
“還有這筆,三十萬兩,流向了京城的一家‘安善堂’。可京城……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地方。”
蕭何的眉頭緊鎖,神情凝重到了極點。
“所有的賬目,都做得天衣無縫。每一筆虧空,都有一個看似合理的去向。但隻要深究下去,線索就會在一個死去的人,或者一個虛構的地方戛然而止。”
他抬起頭,看著朱平安。
“殿下,這絕不可能是陳景明一個人能做到的。這些賬目處理得太過‘乾淨’了,乾淨得就像是……有一個專門的團隊,在為他抹去所有痕跡。這背後,必然有更大的圖謀。”
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壓抑下來。
就在這時,賈詡悄無聲息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麵色凝重的蕭何,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幾張寫滿廢話的供詞,最後目光才落在朱平安身上。
“殿下,京城裡現在很熱鬨。”他乾瘦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二皇子府上的人到處放話,說從陳景明的賬本裡,查出了四皇子在江南私開鹽井的證據。四皇子那邊也不甘示弱,反咬一口,說是太子狗急跳牆,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一盆清水,被他們徹底攪渾了。”
朱平安冷哼一聲:“一群蠢貨,還在為這些細枝末節爭鬥不休。”
“不,殿下。”賈詡搖了搖頭,昏黃的燈光在他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們不是蠢,他們隻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用來吸引我們注意力的誘餌。”
他走到桌前,伸出枯瘦的手指,將那本記錄著死人賬的冊子輕輕合上,動作像是合上一口棺材。
“太子,勇則勇矣,卻少謀略。他或許有貪腐的膽子,但絕沒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去構建這樣一個環環相扣、真假難辨的迷局。”
賈詡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不是疏忽,這是一種炫技,更是一種……警告。”
他緩緩抬眼,看向朱平安,一字一句,聲音冰冷。
“太子身後,藏著一個真正的高人。此人手法老道,擅長金蟬脫殼,嫁禍於人。他故意留下這些線索,讓我們查,讓我們發現這賬目有多複雜,有多無解。他甚至算準了,我們抓到陳景明,也撬不開他的嘴。”
“他是在告訴我們,殿下。”賈詡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你們的手段,我看得到。你們的底牌,我摸得清。而我,你們找不到。此路,不通。”
一瞬間,朱平安全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