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在破廟裡被一把冰冷的刀鋒斬斷,但那口黑龍井底的罪惡,卻早已被狄仁傑撈了上來,與王家的累累罪行一道,鎖進了囚車。
三州之地,瘟疫儘去,河道重開,百廢待興。
朱平安沒有逗留。他留下了以工代賑的模式、防疫的章程,以及足夠支撐地方官府運轉到朝廷接管的物資和部分官員。而後,他率領著一千精銳,押解著一眾罪囚和那幾大箱足以壓垮一個世家的鐵證,踏上了返京之路。
來時,風雨如晦,前路渺茫。
歸去,旌旗獵獵,萬民相送。
隊伍行出永州城,官道兩側,黑壓壓跪滿了人。他們沒有高呼“王爺千歲”,隻是沉默地跪著,將最樸素的敬意,融化在灼熱的目光裡。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顫巍巍地捧著一枚煮熟的雞蛋,衝破衛兵的阻攔,硬是塞到了朱平安的馬前。
隊伍每過一村,每經一鎮,皆是如此。
百姓自發地清理道路,奉上清水乾糧,那綿延不絕的送行隊伍,成了歸途上一道移動的風景。
典韋騎在馬上,看著這番景象,咧著大嘴直樂,悄悄對許褚嘀咕:“仲康,你瞧瞧,這排場,比陛下出巡還氣派!”
許褚憨厚地點點頭,甕聲甕氣道:“殿下是好人。”
坐在馬車裡的賈詡,透過車簾縫隙看著外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民心,這才是世間最鋒利的武器,也是最堅固的鎧甲。
與此同時,這些消息早已化作無數隻信鴿,飛入了京城。
一時間,京城震動。
血洗官驛、計平暴亂、火焚屍骸、神藥救世……一樁樁一件件,每一件都像一塊巨石投入京城這潭深水,激起滔天巨浪。那些曾經嘲諷、欺淩過六皇子的宗室權貴,如今噤若寒蟬。而王家府邸,更是愁雲慘淡。
國公王安康這幾日急得嘴上起了燎泡,他瘋狂地派人活動,用金銀珠寶去填補那些曾經的盟友,企圖在朱平安回來之前,將自己摘出去。可如今的六皇子,已是烈火烹油之勢,誰還敢輕易沾染?那些收了好處的官員,轉頭便將此事密報給了各自的靠山,王家,已成孤島。
朱平安大軍抵達京城之日,天光大好。
讓他意外的是,迎接他的並非隻有官麵上的儀仗。
自德勝門外十裡,官道兩側,竟自發地站滿了京城的百姓。他們扶老攜幼,翹首以盼,人數何止數萬。當看到那麵繡著“朱”字的王旗時,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六王爺回來了!”
“是給咱們帶來活命神藥的王爺!”
這聲浪,甚至蓋過了城樓上禮樂的轟鳴。
高高的城樓之上,泰昌皇帝朱乾曜一身常服,憑欄而立。他看著下方那被萬民簇擁、幾乎看不到身影的兒子,眼神無比複雜。
有那麼一瞬,是欣慰,是身為父親的驕傲。但那驕傲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更沉的警惕與忌憚。
一個皇子,竟有如此聲望。
這民心,究竟是向著他朱平安,還是向著他這個天子?
朱平安沒有在城外停留,徑直入宮複命。
金鑾殿上,氣氛莊嚴肅穆,卻又暗流湧動。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個走進來的年輕皇子身上。
他依舊是那副清瘦的身形,但此刻,再無人敢小覷。他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氣場,那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煞氣,與萬民信仰中凝聚出的威望,混合而成的獨特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