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字,如四塊巨石投入死寂的潭心,激起軒然大波。
“兒臣,領旨謝恩!”
朱平安的聲音平靜而有力,沒有絲毫被迫的屈辱,更無半點不甘的怨懟,反而透著一種卸下枷鎖般的坦然。
這一下,輪到龍椅上的朱乾曜和丹陛下的首輔張秉正愣住了。
他們準備好的一係列後手——如果朱平安抗辯,就斥其不知好歹;如果他委屈求情,就譏其心性軟弱——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
那感覺,就像卯足了全力揮出一拳,卻重重打在了一團棉花上,說不出的憋悶與難受。
丞相林如海臉上笑容瞬間凝固,他甚至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朱乾曜敲擊著龍椅扶手的手指也停了下來。他設想過兒子會憤怒,會爭辯,會用那套平定水患的功勞來討價還價,卻唯獨沒想過,他會如此乾脆利落地接下這個天大的爛攤子。
這平靜的接受,反倒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抽在了帝王臉上。
一個處心積慮地打壓,一個不顧體麵地迎合,而被打壓的主角卻甘之如飴。這強烈的反差,瞬間將他們的心胸襯托得無比狹隘。
朝堂上,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官員,看向朱平安的眼神悄然發生了變化。那眼神裡,少了幾分同情,多了幾分真正的敬佩。
不爭,才是最大的爭。
這份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氣度,比任何激烈的辯駁都更有力。
退朝的路上,幸災樂禍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困惑。他們想不通,老六到底是真傻,還是在圖謀著什麼他們看不懂的東西。
六王府。
朱平安剛一進門,就迎上了眾人焦急又憤慨的目光。
“殿下!這皇帝老兒和那老匹夫,欺人太甚!”典韋甕聲甕氣地咆哮,臉漲得通紅,恨不得現在就提著雙戟去首輔府上說道說道。
“景昌縣那是什麼鬼地方?讓您去當知縣,還隻是個‘代’的,這不是把您的臉往地上踩嗎?”許褚也是一臉怒容,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其他人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顯然是認同的。
唯有賈詡,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撫須輕笑。
“文和先生,這都火燒眉毛了,您怎麼還笑得出來?”戚繼光性子沉穩,此刻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賈詡放下茶杯,渾濁的老眼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諸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環視一圈,緩緩道:“京城是什麼地方?是天子腳下,是龍潭虎穴,更是個無形的囚籠。殿下在這裡,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做得再好,功勞也會變成催命符。如今,天子親手為我們打開了這囚籠的門,送了我們一方雖貧瘠,卻遠離他視線的立足之地。在那裡,天高皇帝遠,正是我等大展拳腳,建立根基的絕佳機會啊!”
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讓書房裡凝重的氣氛瞬間一鬆。
朱平安點了點頭,接過賈詡的話頭,目光深邃。
“文和先生所言極是。景昌縣雖窮,但如同一張白紙。在京城這張寫滿了字畫的紙上,本王每添一筆都束手束腳。可到了景昌縣那張白紙上,本王想畫什麼,就畫什麼。在那裡,本王的政令,就是天命!”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原本的憤懣,迅速轉變成了對未來的期待。
“好!既然如此,我等便隨殿下,去那景昌縣,闖出一番新天地!”蕭何撫掌說道,眼中已經開始盤算起民政規劃。
“沒錯!京城的兵不敢大練,到了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定要為殿下練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師!”戚繼光也豪情萬丈。
朱平安當即召集核心班底,召開了第一次“景昌縣發展工作會議”。
“此去景昌,人員不必過多,但需精乾。蕭何先生隨我同去,總覽民政規劃;元敬戚繼光)也去,負責組建新軍,保境安民。”
“沈萬三繼續坐鎮京城,對王家的經濟戰不能停。不過,他需派一名最得力的助手隨行,負責在景昌縣建立起我們的商業體係,為我們輸血。”
眾人紛紛領命,一個前往蠻荒之地的核心領導班子就此組建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