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刀鋒所向,直指手無寸鐵的衙役,也指向了公審台上的狄仁傑。
前一刻還群情激憤、怒罵不休的百姓們,瞬間被這股撲麵而來的殺氣駭得連連後退,廣場中央立刻空出一大片地方。喧囂的人聲戛然而止,隻剩下刀鋒與空氣摩擦的死寂。
這是公然抗法,更是形同謀逆!
狄仁傑麵不改色,隻是眼神冷了下來。
而站在廣場邊緣維持秩序的戚繼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甚至沒有下令,隻是向前踏了一步。
“哐!哐!哐!”
他身後,上百名身披鐵甲的戚家軍士兵,動作整齊劃一,齊齊向前踏出一步。一股百戰餘生的鐵血煞氣,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瞬間籠罩了整個廣場。
那十幾名家丁的囂張氣焰,在這股真正的軍威麵前,就像是被狂風吹拂的燭火,瞬間搖搖欲墜。他們的臉色發白,握刀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從縣衙內傳來,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緊張與對峙。
“陳族老,你這是要帶著陳家,滿門抄斬嗎?”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朱平安一襲尋常的青色長衫,負手從縣衙大門內緩緩走出。他身邊沒有帶任何護衛,表情淡然,仿佛眼前這番刀兵相向的景象,不過是孩童間的遊戲。
可他的話,卻像是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了陳泰的心上。
滿門抄斬!
這四個字,讓陳泰渾身一顫,剛剛因為絕境而湧起的最後一絲瘋狂,瞬間被澆滅了。他可以死,但他不能讓陳家百年的基業,數百口族人的性命,都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灰飛煙滅。
他看著朱平安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那不是對權力的畏懼,而是對一種未知力量的恐懼。這個六皇子,行事完全不按常理,他真的敢!
“都……都把刀收起來!”陳泰的聲音乾澀沙啞,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那十幾名家丁如蒙大赦,慌忙收刀入鞘。
朱平安看都未看他們一眼,目光始終落在陳泰身上。
陳泰頹然地垂下頭,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都被抽乾了。他知道,今日已無任何翻盤的可能。他推開身邊的族人,踉踉蹌蹌地走下觀審席,任由衝上來的錦衣衛將冰冷的枷鎖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被押下去的那一刻,他猛地回過頭,怨毒無比的目光死死地盯了朱平安一眼。那眼神,如同蟄伏的毒蛇,充滿了不死不休的恨意。
陳泰被押入大牢的第二天,景昌縣的天,變了。
清晨,當百姓們如往常一樣推開家門,準備開始一天的生計時,卻驚愕地發現,城中最大的幾家米鋪、布莊、藥店,全都大門緊閉。這些產業,無一例外,全都掛著陳家的招牌。
陳家,用最直接的方式,開始了他們的反擊。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一個更可怕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所有佃戶之間蔓延開來:陳家放出話,所有租種陳家田地的佃戶,誰敢去給官府的“開荒”項目乾活,誰敢和官府沾上一點關係,秋後立刻收回田地,斷了他們的生路,讓他們全家都等著餓死!
景昌縣八成以上的耕地,都在陳家和依附於他的士紳手中。這一招,等於掐住了全縣絕大部分人的脖子。
恐慌,迅速籠罩了整個縣城。
城內物價一日三漲,一鬥米的價格,從三十文直接飆升到了一百文,而且還有價無市。沒有了陳家的店鋪,剩下的幾家小商鋪裡的存貨,很快就被搶購一空。
人心惶惶。
剛剛因為公審陳泰而對官府建立起來的信任和擁護,迅速開始動搖。
“我就說嘛,官府鬥不過陳家的!”
“這下好了,陳老爺被抓了,我們連飯都吃不上了!”
“早知道就不去幫官府開什麼荒了,現在田也可能被收回去,可怎麼活啊!”
抱怨聲,爭吵聲,在城市的每個角落響起。人們看著空空如也的米缸,臉上寫滿了焦慮與絕望。他們開始後悔,認為與陳家作對,最終受苦的還是自己。
縣衙後堂,氣氛凝重。
“殿下,陳家這是釜底抽薪,想要逼我們就範!”蕭何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何止是逼我們,他們是想逼死全城的百姓,逼得民怨沸騰,我們自亂陣腳!”戚繼光一拳砸在桌上,怒不可遏,“殿下,給我一千兵馬,我今晚就踏平陳家莊園!”
“不可。”
一直沉默的朱平安終於開口,他看向蕭何,問道:“黑風寨繳獲的糧食,還有多少?”
蕭何立刻回答:“回殿下,除去軍用,尚有三萬餘石。足以支撐全縣百姓一月之用。”
“夠了。”朱平安站起身,眼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陳家想打經濟戰,那我們就陪他好好玩玩。蕭先生,傳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