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那句“清君側”的餘音,仿佛還縈繞在書房的梁柱之間,帶著刺骨的寒意。
三日後,朱平安的車駕在三百精銳護衛的簇擁下,緩緩駛離了京城。
與來時的風馳電掣不同,歸途顯得從容不迫。
京城的城牆在身後漸漸化為一個模糊的輪廓,那裡的壓抑與算計,也隨之遠去。
越是靠近景雲地界,天色便越發明朗,連空氣中都少了幾分權謀的塵埃味,多了幾分泥土的芬芳。
車隊抵達景雲縣界碑之時,一支隊伍早已在官道旁靜候多時。
為首的,正是蕭何、荀彧、戚繼光三人。他們身後,是景雲兩縣的主要官吏和新軍的軍官代表,一個個身形筆挺,麵帶振奮。
“恭迎王爺榮歸封地!”
蕭何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朱平安翻身下馬,親自扶起蕭何,又拍了拍戚繼光的肩膀。
“諸位辛苦了。”
簡單的四個字,讓在場的文武核心都覺得這段時日的殫精竭慮,值了。
進入景昌縣城,預想中清冷的街道並未出現。
官道兩側,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男女老少,裡三層外三層。他們不是被官府組織來的,許多人手裡還拿著農具,衣衫上沾著泥土,顯然是從田間地頭自發趕來。
沒有整齊劃一的口號,隻有此起彼伏,發自肺腑的呼喊。
“瑞王千歲!”
“王爺回來了!”
“我們有救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顫顫巍巍地捧著一籃子雞蛋,想要往前擠,卻被人群擋住。她急得滿臉通紅,隻是將籃子高高舉起。
朱平安的馬車走得很慢,他掀開車簾,看著那些質樸、真摯,甚至帶著淚光的臉龐。
這種擁戴,比在太和殿上接受百官的朝賀,更讓他感到心臟的滾燙與沉重。
王府之內,蕭何開始向朱平安彙報近期的政務進展。
“王爺,雲景運河的工程進展順利,我們采取以工代賑的模式,不僅極大緩解了周邊郡縣湧來的流民問題,更讓數十萬百姓有了活路。”
“景雲學堂,已招收三百二十一名聰慧子弟,其中不乏家境貧寒但天資聰穎者。按照您的吩咐,學堂以算學、格物、律法為重,他們將是景雲未來的基石。”
荀彧在一旁補充道:“民心已定,新政推行再無阻礙。商路也已打通,沈萬三的商隊帶回了第一批急需的鐵料和藥材。”
一切都井井有條,欣欣向榮。
朱平安安靜地聽著,頻頻點頭,但他並沒有被這片大好形勢衝昏頭腦。
他站起身。
“去糧倉看看。”
景昌縣最大的官倉,經過修繕,顯得高大堅固。但當沉重的倉門被打開時,一股陳舊和空虛的氣息撲麵而來。
巨大的糧倉內,糧食隻堆積了不到三分之一。
蕭何的臉上露出一絲愧色:“王爺,今年雖風調雨順,但我們底子太薄。這些存糧,是咬著牙從各處擠出來的,僅夠全境軍民勉強支撐到明年夏收。”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
“若遇天災,哪怕隻是一場小規模的蝗災或是乾旱,後果……不堪設想。”
朱平安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抓起一把粟米。
乾癟的穀粒從指縫間滑落,帶著一種冰冷的觸感。
深夜,王府書房。
朱平安獨自一人坐在案前,窗外月色如水,他的內心卻波濤洶湧。
前世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騰,那些關於饑荒、關於易子而食的慘烈記載,比任何刀劍都更能讓他感到恐懼。
軍隊要擴張,百姓要安居,工業要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