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石堡。
這裡是草原聯軍的中軍王帳所在地。
巨大的帳篷連綿成片,如同草原上隆起的山丘。篝火燃得通明,將整個山坡照得亮如白晝。
幾個最大的帳篷裡,燈火輝煌,不時傳出粗獷的笑聲和女人的尖叫聲。
此次聯軍的幾個主要頭人,禿鷹部落的阿史那雄,黑狼部落的呼延豹,以及彎刀部落的拓跋烈,正在帳內飲酒作樂。
在他們腳下,跪著十幾個從中原搶來的女子,個個衣衫不整,瑟瑟發抖。
“哈哈哈!痛快!這中原的女人,就是比咱們草原上的帶勁兒!”阿史那雄一嘴黃牙,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儘,然後一把抓過一個女子的頭發,粗暴地拖進懷裡。
“雄哥說的是!”呼延豹滿麵紅光,他剛剛得到前線的戰報,京城西門已經被他們的投石機砸開了一個缺a口,城破隻在旦夕之間,“等攻破了京城,那泰昌皇帝的後宮佳麗三千,咱們兄弟幾個,一人分他幾百個!”
“皇帝的女人算個屁!”拓跋烈冷笑一聲,他比另外兩人要冷靜一些,但眼中的貪婪卻更盛,“我聽說,這泰昌王朝最有錢的,是那些所謂的世家大族!他們的府庫裡,金銀珠寶堆積如山!等城破了,誰搶到就是誰的!”
“對對對!搶錢!搶女人!搶糧食!”
三個頭人相視大笑,仿佛已經看到了城破之後,他們在京城內肆意劫掠的場景。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們飲酒狂歡的時候,一張死亡的大網,已經悄然籠罩了整個臥龍坡。
在長石堡外圍的山林裡,戚繼光一身重甲,手持長刀,麵色冷峻地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敵營。
他身後的四萬大軍,已經悄無聲息地完成了合圍。
士兵們口含木枝,刀槍出鞘,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緊張和決絕。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的這一戰,沒有退路。
“都準備好了嗎?”戚繼光低聲問向身邊的副將。
“將軍放心,魯班大師親手打造的‘震山弩’與數千桶猛火油已全部布置在預定位置,隻等您一聲令下,便可萬箭齊發,火燒連營!”
“好。”戚繼光點了點頭,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按照和王爺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了手中的令旗。
……
京城,西城門樓。
皇帝朱乾曜身穿一身被血汙和塵土弄得看不出原色的龍袍,鬢發散亂,雙目赤紅。
他手中的鼓槌,早已被鮮血染紅,虎口也裂開了數道口子,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舊在機械地,奮力地敲擊著麵前那麵巨大的戰鼓。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在震天的喊殺聲中,顯得那麼微弱,卻又頑強地響徹在每一個守城將士的耳邊。
城牆之下,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那個被投石機砸開的缺口,已經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一波又一波的草原士兵,像瘋了一樣往裡衝。
而守城的禁軍和京畿大營的殘兵,則用他們的血肉之軀,一次又一次地將敵人堵了回去。
“頂住!給朕頂住!”
“後退一步者,斬!”
年邁的沐太傅,此刻也脫下了官袍,提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長劍,嘶啞地怒吼著。他的身邊,幾個同樣須發皆白的老臣,也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和士兵們站在一起。
文人的風骨,在這一刻,化作了保家衛國的鐵血。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快撐不住了。
守軍的人數越來越少,傷亡越來越大,而城外的敵人,卻像是無窮無儘。
朱乾曜看著城下那片黑壓壓的,望不到儘頭的敵軍,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絕望。
勤王的大軍呢?
為什麼還沒有到?
難道,他泰昌的江山,真的要斷送在自己手裡了嗎?
他想到了他那幾個兒子。
老大朱承澤,在戰事一起時,就嚷嚷著要堅守,可真到了危急關頭,卻躲在自己的府裡,連麵都不敢露。
老二老三老四,更是一個比一個不堪,不是建議議和,就是想著南遷。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被他刻意遺忘的身影。
那個被他遠遠打發到封地的六子,朱平安。
那個從小就顯得膽小懦弱,卻在最近頻頻做出讓他都感到震驚之舉的逆子。
若是他在此,會怎麼做?
朱乾曜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絲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