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笑了。
那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像寒冬臘月裡,凍在湖麵上的一層剔透的薄冰,清晰地映照出王皇後那張寫滿絕望與瘋狂的臉。
他的笑聲很輕,卻像無數根淬了冰的鋼針,刺入庭院中每一個人的耳膜,讓他們的靈魂都為之戰栗。
嘲弄。
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飾的,宛如神明俯瞰螻蟻般的嘲弄!
“以命換命?”
朱平安緩緩踱步,玄色龍袍上的五爪金龍在夜風中仿佛活了過來,鱗片閃爍著森然的冷光。他走到了那盞昏黃的燈籠下,光影將他的側臉勾勒得一半光明,一半陰影,宛如執掌生死的閻羅。
“太後,你是不是覺得,你的命,很值錢?”
王皇後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手中的金釵,因為這句話,都有些握不穩了,那冰冷的觸感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朱平安還沒開口。
被他那笑容和話語徹底刺激到崩潰的朱承澤,卻爆發了。
他躲在王皇後的身後,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突然漲得通紅,眼中爆發出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與怨毒!
他不再求饒了!
“朱平安!你這個雜種!!”
尖利刺耳的咒罵,如同一道驚雷,悍然撕裂了夜的寧靜!
“你得意什麼?!你以為你贏了嗎?!你不過是靠著一群來路不明的江湖草莽!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恨!我隻恨當初沒有親手掐死你!我恨沒有把你那個下賤的娘,吊在宮門口,讓她受儘天下人的淩辱!”
“你等著!你給我等著!王家不會放過你!你坐不穩那張椅子的!你遲早會死!你會比我死得更慘!!”
惡毒的詛咒,如同陰溝裡最汙穢的毒液,噴湧而出。
王皇後的臉色,在聽到這些話的瞬間,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她想回頭嗬斥,卻發現自己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渾身冰冷。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庭院中,曹正淳那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閃過一抹陰冷的玩味。而陸柄握著繡春刀刀柄的手,青筋已然暴起,殺機化為實質,讓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粘稠。
也就在朱承澤提及“下賤的娘”這幾個字的瞬間,朱平安臉上那最後一絲嘲弄,消失了。
並非收斂,而是如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萬物凋零的、絕對的死寂。
那一刹那,整個庭院的溫度仿佛驟降冰點!連那燈籠裡的火光,都似乎被這股無形的寒意壓得矮了一截!
他的眸子,不再是深不見底,而是化作了兩片虛無的黑洞,不帶任何人類的情感,隻是純粹的、要將一切吞噬的毀滅意誌。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他緩緩轉過頭,那空洞而恐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王皇後的身上。
“太後。”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一絲波瀾,卻讓王皇後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凍結了。
“你也看到了。”
“這就是你,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的人。”
王皇後的身體,如遭雷擊,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金釵,“當啷”一聲,掉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清脆而又絕望的聲響。
她所有的堅持,所有的驕傲,所有的母愛,在兒子那撕心裂肺、自掘墳墓的惡毒咒罵中,被徹底擊碎,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朱平安的眼中,最後一絲看戲的興趣也消失了。
他厭倦了這場醜陋的鬨劇。
他輕輕一擺手。
“動手。”
冰冷的命令,再無轉圜的餘地,如同天憲。
“是!”
陸柄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閃而出,刀未出鞘,殺氣已然鎖定了目標!
“住手!!”
就在這時,一聲蒼老而又威嚴的爆喝,從院門外炸響!
這聲音,讓即將動手的陸柄,身形都出現了一刹那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