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運司家屬大院。
這裡,曾是京城水路之上一個油水豐厚,權勢熏天的獨立王國。
院內居住的,無一不是與漕運相關的官員家眷,他們依靠著這條流淌著財富的河流,過著錦衣玉食,遠超品級的生活。
當狄仁傑帶領的人馬如潮水般湧入時,院內深處甚至還在上演著堂會,那咿咿呀呀的唱腔與靡靡之音,混雜著女眷們的嬉笑聲,與院外那肅殺冰冷的氣氛,形成了荒誕至極的割裂。
沒有審問。
沒有對峙。
狄仁傑手中的兩份名單,便是最直接,最不容辯駁的死刑判決書。
“漕運司主簿,李茂,家眷,於東市勾結米商,抬價三倍,名單在此,拿下!”
“漕運司押運官,周全,其子周平,在西市放高利貸,趁亂斂財,血書在此,拿下!”
“……”
狄仁傑的聲音,冰冷而清晰,仿佛不是在念名字,而是在勾畫生死簿。每念出一個名字,便有一戶人家被從溫暖奢華的屋舍中,哭喊著拖拽出來。
起初,還有人叫囂著自己的官職,威脅著要狀告禦狀。
但當他們看到狄仁傑身後,那些新換上飛魚服的錦衣衛校尉,手中那明晃晃、仿佛還帶著血腥氣的繡春刀時,所有的叫囂都瞬間變成了歇斯底裡的求饒和屎尿齊流的狼狽。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今日的京城,不需要眼淚,隻需要鮮血來洗刷汙穢。
午門。
這裡是皇城正門,是帝國威嚴的至高象征。
此刻,這裡卻成了京城有史以來,最大,也最血腥的一座刑場。
數百名在這次罷市風波中,被從各個陰暗角落揪出來的奸商、掌櫃、世家子弟,如同待宰的牲畜,被黑壓壓的錦衣衛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石板凍得他們瑟瑟發抖,從北到南跪了黑壓壓的一大片。
他們的嘴被破布死死堵住,隻能發出“嗚嗚”的絕望悲鳴。
他們的身後,站著一排排麵無表情、肌肉虯結的劊子手,肩上扛著的鬼頭刀,在陰沉的天色下,反射著令人心悸的森然寒光。
京城的百姓,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午門前的廣場圍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都嵌進了肉裡。就在昨天,他還在哀求米鋪的掌櫃,能否賒他一鬥米,好讓家裡發燒的孫子喝上一口熱粥,換來的卻是無情的驅趕和嘲諷。而現在,那個趾高氣昂的掌櫃,正像一條死狗一樣跪在那裡。
人群的表情,無比複雜。
有恐懼,有戰栗,但更多的,是一種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憤恨,在這一刻即將得到宣泄的病態快意!
“時辰到!”
監斬官用儘全身力氣的一聲高喝,聲傳數裡,讓嘈雜的人群瞬間死寂。
監斬台上,狄仁傑與陸柄並肩而立,冷峻的表情如同兩尊沉默的死神。
陸柄緩緩抬起手,目光掃過下方那一張張絕望扭曲的臉,沒有絲毫憐憫,然後,重重落下!
“斬——!”
“噗嗤!”“噗嗤!”“噗嗤!”
數百顆人頭,幾乎在同一時間,被巨大的力道斬得衝天而起!
那場麵,荒誕而恐怖,仿佛一場盛大的血肉獻祭。
緊接著,數百道血泉從無頭的脖頸中狂湧而出,瞬間將午門前那象征皇權威嚴的青石板,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混雜著犯人失禁的騷臭,衝天而上,仿佛要將那陰沉的雲層都撕開一道血口子。
廣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無數百姓,都被眼前這如同修羅煉獄般的景象,震撼得失語。有人當場嘔吐,有人嚇得昏厥,但更多的人,是在短暫的極致恐懼後,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敬畏與……感激!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他們終於,用最直觀,最慘烈,最刻骨銘心的方式,深刻理解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