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內,那璀璨的紫金光華緩緩斂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切重歸沉寂。
朱平安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牢牢鎖在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的老者身上。
袁天罡。
一個在係統中被冠以“天命級”的男人。
他身上沒有典韋、許褚那種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氣,雙眸中也沒有如賈詡、王猛那般,藏著足以顛覆朝堂、經緯天下的智慧光芒。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縷清風,一棵古鬆,與這方天地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卻又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疏離,仿佛隨時會乘風歸去。
他的眼神很奇特。
那雙眸子初看渾濁,宛如千年古井,深不見底。可若是看得久了,便會感覺自己的心神都要被那深邃的漩渦吸入其中,仿佛那裡麵流轉的,不是瞳孔,而是浩瀚的星河,是萬物的命理,是時間的脈絡!
“陛下。”
袁天罡再度開口,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卻仿佛是暮鼓晨鐘,直接在朱平安的腦海深處響起。
他並未詢問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也未對這奢華的禦書房表露出半分凡人的好奇。
仿佛他本就該在這裡。
仿佛他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千百年。
朱平安笑了,龍椅上的身軀微微放鬆,這便是“天命級”的氣度,窺破了虛妄,直抵本真。
他喜歡和這種真正的聰明人打交道,能省去無數不必要的口舌。
“袁愛卿,你來得,正是時候。”
朱平安身體微微前傾,那股在屍山血海和九龍奪嫡中磨礪出的帝王威壓,不再是刻意為之,而是如水銀瀉地般,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書房。他想親自稱量一下,這位“天命級”人才的成色。
“方才,禮部尚書荀彧,協同欽天監,為朕擇定了登基大典的吉日。”
“下月初八,龍抬頭。”
朱平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玩味,他凝視著袁天罡的眼睛,想從那片浩瀚的“星河”中,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
然而,袁天罡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那張鶴發童顏的臉上,連一絲肌肉的牽動都沒有。
他隻是安靜地聽著,仿佛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凡塵俗世的瑣事。
直到朱平安話音落下,他才緩緩抬起眼皮,那雙仿佛能洞穿世事、看透古今的眸子,第一次與朱平安的目光,在空中正麵交彙。
“陛下。”
袁天罡的聲音依舊平淡如水。
“欽天監所擇,乃天時、地利之日,為天下蒼生共沐之吉日。”
“然,登基大典,乃陛下個人之大典,更是國運流轉,龍脈易主之樞紐。”
“天時地利,終究要與‘人和’相合。”
“這‘人和’,非指萬民,非指百官,獨指陛下您自己。”
他微微稽首,拂塵輕擺,說出了一句足以讓滿朝文武都肝膽俱裂、人頭落地的話。
“鬥膽,請陛下賜下生辰八字。”
“唯有與陛下本命龍氣相合,方為真正的,承天景運,萬世不移之上上大吉之日!”
此言一出,一直侍立在角落,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粒塵埃的曹正淳,心臟猛地一縮,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差點驚呼出聲!
放肆!
這是何等的放肆!
皇帝的生辰八字,乃是國之最高機密,與國祚相連!豈是臣子可以隨意窺探的?這在曆朝曆代,都是形同謀逆,當誅九族的大罪!
他冷汗涔涔,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瞥向朱平安,卻見龍椅上的陛下,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怒,臉上反而流露出一抹愈發濃厚的,近乎於讚歎的欣賞笑意。
好!
要的就是這份膽氣!要的就是這份視王權如無物的專業!
若是連這點自信和擔當都沒有,又如何配得上“天命級”這三個字?
“曹正淳。”
朱平安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筆墨伺候。”
“奴……奴才遵旨!”
曹正淳一個激靈,魂魄仿佛才歸了位,連忙小跑著上前,哆哆嗦嗦地研磨鋪紙,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