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之內,帥帳裡的空氣粘稠得像凝住的血。
一股濃鬱的鐵鏽味混雜著死亡的腥氣,瘋狂地鑽入每一個人的鼻腔,讓他們的胃裡翻江倒海。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孫康那具無頭的屍體上,看著那股股湧出的鮮血,將冰冷的地麵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恐懼,如同無數隻冰冷的手,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喉嚨,連心跳都快停了。
那個抱著刀的男人,甚至沒有看自己的傑作一眼,仿佛那柄出鞘即奪命的神兵,從未離開過包裹的粗布。他隻是重新將身體隱入錦衣年輕人身後的陰影裡,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刀,不過是隨手拂去了一粒塵埃。
錦衣年輕人用那塊雪白的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根本不存在的汙漬,而後隨手將其丟在地上。那無暇的白,瞬間被孫康的血染紅,像血泊裡開出朵妖異的花。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掃過帳內。
這一次,再也無人敢與他對視。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如同寒風中等待屠宰的鵪鶉。
“現在,還有誰覺得,我是來跟你們商量的?”
年輕人的聲音依舊輕佻,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神魂之上。
陸秉言的身體,如同篩糠。
他看著地上孫康的屍體,這位跟隨他起兵的宿將,不久前還在為這支大軍的未來嘶吼。
可現在,他卻成了一具冰冷的,甚至連頭顱都無法合攏的屍骸。
反抗?
這個念頭,連同孫康那衝天而起的血泉,被那一刀,斬得乾乾淨淨,連一絲火星都未曾剩下。
“沒……沒有……”
陸秉言喉結劇烈滾動,聲音嘶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他緩緩抬起頭,那張曾經寫滿儒雅與算計的臉,此刻隻剩下卑微與乞活的諂媚。
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他,也是江南所有世家,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這根稻草,淬滿了劇毒,能將他們所有人拖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年輕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主人在看一條終於學會聽話的狗。
“你是陸秉言?”
“是……是,在下正是陸秉言。”
“很好。”
年輕人踱步到主位之前,看都未看,一腳將那張象征著盟主權力的帥案踹翻在地。
“轟!”
巨大的聲響,讓帳內眾人身體又是一顫。
年輕人卻毫不在意,他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癱軟在地的陸秉言,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肩膀。
“我,不喜歡廢物。”
“你這五十萬大軍,連京城的一塊磚都啃不下來,讓我很失望。”
陸秉言的臉上,火辣辣的,羞辱感與求生欲在他心中瘋狂交織,最終,求生欲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他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年輕人,深深地,將頭顱低了下去,那姿態,比麵對帝王時還要恭順百倍。
“上使……上使教訓的是!”
“我等無能,有負上使所托!”
此言一出,帳內幸存的幾名將領,臉色驟然大變!
上使?
所托?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們心中轟然炸開!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將,猛地抬起頭,他曾是前朝老臣,被世家裹挾而來,此刻他死死地盯著陸秉言,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陸秉言!你……你說什麼?!”
“什麼上使?!”
“這些人……這些人到底是誰?!”
陸秉言身體一僵,他沒有回答,隻是將頭埋得更低。
那錦衣年輕人卻笑了。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名質問的老將,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