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戰,以一種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方式,迎來了它詭異的尾聲。
那場衝天的大火,那座血肉鑄就的修羅場,仿佛耗儘了江南聯軍最後的一絲精氣神。
接下來的數日,戰事仍在繼續。
可那場麵,卻荒誕得像一出三歲孩童上演的滑稽戲。
戰鼓依舊在擂,卻有氣無力,仿佛敲鼓的力士連飯都沒吃飽,透著一股子敷衍。喊殺聲也依舊存在,卻稀稀拉拉,與其說是衝鋒陷陣,更像是田間地頭驅趕鳥雀的吆喝,毫無殺氣可言。
數十萬大軍,每天都會在城外擺開陣勢,黑壓壓的一片,卻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死氣。
然後,派出數千人,扛著幾架東倒西歪的雲梯,如同夢遊般慢悠悠地晃到護城河邊。
他們甚至不過河。
隻是遠遠地,朝著城頭射上幾輪軟綿無力的箭矢,那些箭矢劃出可笑的拋物線,甚至連城牆的牆皮都擦不掉,便紛紛墜落在地。
隨後,城頭上的守軍也象征性地回敬幾塊石頭。
雙方隔著百丈距離,你來我往,仿佛在進行某種古老而又無聊透頂的儀式。空氣中彌漫的不是金戈鐵馬的肅殺,而是一種令人脊背發涼的麻木。
日落時分,聯軍便鳴金收兵,退回大營,安然休整。
周而複始。
城牆之上,戚繼光身披玄甲,手按刀柄,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城下那群“攻城”的敵軍,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身經百戰,見過的軍隊數不勝數。有精銳之師,有烏合之眾,有悍不畏死的亡命徒,也有望風而逃的懦夫。
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軍隊。他們的眼神是空洞的,動作是機械的,仿佛靈魂早已被抽走,隻剩下一具具行走的軀殼。
這不像是攻城。
更像是在……用人命,進行一場詭異的獻祭。
“陛下,這太反常了。”
戚繼光轉身,對身旁一身玄色龍袍、憑欄而立的朱平安沉聲說道。
“這群叛軍,仿佛一夜之間,精氣神都被抽乾了。前幾日還如瘋狗般攻城,如今卻像一群被馴服的綿羊,不,比綿羊更不如!”
朱平安神色平靜,深邃的眼眸俯瞰著城下那片黑壓壓,卻死氣沉沉的軍營。
“他們不是綿羊。”
朱平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洞穿人心的寒意。
“他們是,活死人。”
活死人!
這三個字,讓身經百戰的戚繼光都心頭一凜。
他再次望向城下,終於察覺到了那股更深層次的詭異。那數十萬大軍,雖然還活著,還在呼吸,還在走動。但他們身上,卻看不到任何屬於活人的氣息。沒有憤怒,沒有恐懼,沒有貪婪,甚至沒有絕望。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們就像一群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日複一日地,重複著這套荒誕的攻城遊戲。
“陛下聖明。”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賈詡緩步走上城頭,他那雙總是閃爍著算計光芒的眸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
“臣已查閱了錦衣衛傳回的所有情報。”他走到朱平安身側,同樣望向城外,“那日之後,陸秉言清理了軍中所有不從的將領,而後,便開始執行這等……匪夷所思的戰法。”
“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