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淮鹽產地的一切都浸染得模糊不清。
隻有遠處那片棚戶區外的“皇家救濟點”,燃著衝天的篝火,將自身照得宛如白晝,也讓周圍的黑暗顯得愈發深邃。
白日裡肉香四溢、人聲鼎沸的營地,此刻卻靜得連一聲犬吠都無,隻有篝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剝”聲,在死寂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張狂身披黑色軟甲,伏在一片亂石堆後,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片光明之地,猶如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他的身後,五百名同樣打扮的私兵與死士匍匐在地,每個人背上的火油桶在火光下泛著幽暗的光,眼中閃爍著與他如出一轍的瘋狂。
“家主,情況不對。”一名心腹壓著嗓子,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顫,“太安靜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根本就是個陷阱!”
“陷阱?”張狂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牙齒在夜色中泛著白光,“老子當然知道是陷阱!”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快意:“沈萬三那隻老狐狸,不設個套等我們鑽,那才叫奇怪!可他以為,陷阱就能攔住一群不要命的瘋子嗎?”
張狂的目光越過那空無一人的營地,投向了後方那片連綿不絕、黑漆漆的棚戶區。那裡,住著數萬名被皇家那套“仁政”收買的鹽工賤民!
“他防得住我們放火,難道還能防得住我們殺人嗎?”
張狂的眼神,變得如同惡鬼般凶戾,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發出了最後的命令!
“傳令!一隊人,佯攻正麵!把所有火油都給老子扔進那狗屁營地,把火燒起來,越大越好!”
“剩下的人,隨我從側後方繞進去!直接衝進棚戶區!”
他壓低了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見人就殺!見房就燒!”
“他朱平安不是要收買人心嗎?老子就把這些人,全都變成他腳下的焦炭!我倒要看看,他拿什麼去收買一群死人!”
“是!”
命令,如同一劑最烈的毒藥,瞬間點燃了所有死士眼中最後的瘋狂。
他們如同一群黑暗中湧出的鬣狗,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那片燈火通明的死亡之地摸去。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他們輕鬆越過了營地外圍潦草的警戒線,甚至已經能看到營地前那條為了防火而挖出的簡易壕溝。
隻要再衝過三十步,他們就能將手中的火油,儘數潑灑出去!
帶隊的死士頭領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他高高舉起了右手,正欲下達總攻的命令。
就在他的右手抬至最高點,狂喜凝固在臉上的那一刹那!
異變,在毫無預兆中降臨!
“咻咻咻——!”
不是呐喊,不是戰鼓,而是數百支淬毒的弩矢撕裂空氣時,發出的尖銳呼嘯!它們仿佛是從黑暗中憑空滋生出的毒蛇,從左右兩側的灌木與土坡後方爆射而出,織成了一張死亡的大網!
“噗!噗噗噗!”
血肉被洞穿的聲音密集如暴雨,衝在最前排的數十名死士,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身體就被強勁的弩箭帶著向後飛起,臉上還凝固著衝鋒前的猙獰,便重重摔倒在地。
“有埋伏!!”
淒厲的嘶吼終於從人群中炸開,陣型瞬間大亂。
然而,噩夢才剛剛上演!
緊接著,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他們腳下看似堅實的土地,毫無征兆地向內側崩塌!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陷坑,而是一條長達數十步的隱蔽壕溝被抽掉了支撐!
無數人立足不穩,驚叫著向下滑倒,如同下餃子般滾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下一秒,淒厲的慘叫便被“噗嗤噗嗤”的銳器入肉聲,徹底終結。
坑底,密密麻麻削尖了的木樁與鐵刺,早已饑渴難耐。
這乾脆利落的連環打擊,瞬間讓這支氣勢洶洶的隊伍,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穩住!都給老子穩住!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