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民站在田埂上,目光如刀鋒般掃過身後一眾官員。
他的胸膛因方才拉犁的勞累仍在起伏,但更洶湧的是他心中難以抑製的怒火。
“都看清楚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像悶雷一樣滾過每個官員的頭頂,
“這犁,這渠,這田!你們誰看見了?嗯?”
工部尚書王璞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躬身道:“陛下息怒…”
“息怒?”
李長民猛地轉身,衣袂帶風,
“朕如何息怒!你們一個個在朝堂上口若懸河,彈劾開遠伯勞民傷財、收買人心的時候,可曾低下頭來看看這土地?看看這百姓!”
他伸手指向遠處仍在勞作的劉老漢父子:
“那老漢說,他一輩子沒摸過三十兩銀子!如今交了三兩,年底就能分三十兩!你們誰給過他這樣的盼頭?啊?”
眾官員噤若寒蟬,有幾個彈劾過陳北的禦史已經麵色慘白。
“還有這曲轅犁!”
李長民的聲音陡然提高,
“一人一犁,日耕三畝!你們工部年年要錢改良農具,錢都花到哪裡去了?莫非都拿去打點關係、結黨營私去了?”
工部尚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臣等失察,臣惶恐,臣等有罪…”
“失察?”
李長民冷笑,“豈止是失察!是眼盲心瞎!是屍位素餐!”
他踱步到跪地的工部尚書麵前,俯身問道:
“朕問你,若是這曲轅犁早三年問世,我大乾能多開墾多少荒地?能多養活多少百姓?嗯?今日豈會有這麼多無家可歸的難民?”
工部尚書抖如篩糠,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李長民直起身,目光掃過眾人:
“還有你們,彈劾開遠伯的折子堆滿朕的禦案。
說他收留流民是聚眾圖謀不軌,說他興修水利是勞民傷財,說他開辦作坊是與民爭利…”
他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卻更令人心悸:
“可現在朕看到的,是流民有了生計,是荒地變良田,是百姓臉上有笑容!你們告訴朕,什麼是忠,什麼是奸?”
秦國公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李長民長歎一聲,語氣中滿是疲憊與失望:
“朕不是生氣,是心痛啊!滿朝朱紫,食君之祿,卻無一人真正為百姓著想!整天就知道爭權奪利,黨同伐異!”
他指著西山的方向:
“都給朕好好看看!看看什麼才是為民請命,什麼才是實乾興邦!從今日起,誰再敢無故彈劾實乾之臣,朕就先摘了他的烏紗帽!”
言畢,李長民拂袖而去,留下滿地跪伏的官員,瑟瑟發抖。
黃土沾染了他們的官袍,卻遠不及天子之言烙印在他們心頭的震撼深刻。
而遠處,劉老漢和兒子還在田裡勞作,對這場關乎他們命運的訓斥一無所知。
開遠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