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暗影波動,如同從深海浮出的幽靈水母,無聲無息地“滲”出了裂縫。
它們並未完全顯形,而是保持著一種半凝固半流動的膠質狀態,懸浮在平台各處的時間切片中。有的嵌在緩慢飄移的金屬殘片間,如同琥珀中的昆蟲;有的則直接“流淌”在那些獨立蠕動的影子裡,成為影子的一部分。它們沒有像首個擬態個體那樣模仿龍辰的輪廓,而是呈現出更加抽象、更加非人的形態:一團不斷分裂又重組的幾何暗影、一條首尾相銜吞噬自身的暗影之蛇、一片不斷重複播放某個戰鬥片段正是龍辰此前戰鬥姿態)的暗影鏡麵……
但它們共享著同一個特征:漩渦般的星淵眼眸,以及眼眸深處毫不掩飾的、將龍辰與艾希拉林薇薇)視為“待處理錯誤數據”的冰冷審視。
十二個同源之影的出現,讓本就紊亂的時間分層進一步扭曲。龍辰左前方那片正常流速的區域突然加速,一塊金屬殘片以十倍速度射向艾希拉,卻在觸及她身前星輝的刹那驟然減速到近乎靜止,懸停在半空;右後方那片緩慢區域則徹底凝固,連暗紅磷光的閃爍都停滯成永恒的光斑。整個平台仿佛被打碎的萬花筒,每一個碎片都遵循著不同的時間規則,物理定律在這裡支離破碎。而那些獨立蠕動的影子,此刻開始發出極低頻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竊竊私語”,聲音直接鑽進腦海,重複著破碎的詞句:“實驗……失敗……廢棄……糾正……”
“問題無效。”首個擬態個體——胸口曾浮現金紅烙印的那個——漩渦眼眸的閃爍已經平複,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冰冷,“你的存在狀態與實驗記錄無關。當前優先級任務:清除異常變量‘龍辰’、‘艾希拉·星語’,回收‘契約石板’共鳴數據,修複‘定義權柄’汙染點。”
它抬手,指向龍辰。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引起了整個戰場的連鎖反應。
麵對十二個同源之影的包圍與首個個體的攻擊指令,龍辰得完成與艾希拉林薇薇)的力量深度共鳴,利用序噬織錦剛剛吸收的“同源之影核心碎片”與自身“悖論烙印”的異常聯動,在時間分層戰場中強行開辟一條通往側門的穩定路徑。
“薇薇,共鳴!”龍辰低吼一聲,不再糾結於身份疑問,將瞬間爆發的戰意與疑慮全部壓入心底。他右拳緊握,序噬織錦表麵的混沌裂隙非但沒有愈合,反而被他主動擴大!那些裂隙中湧出的破碎實驗記憶畫麵不再無序閃爍,而是被他的意誌強行收束,凝聚成一道扭曲的、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記憶回廊”投影,環繞在他與艾希拉林薇薇)周圍。
序噬織錦在主動釋放記憶回廊投影時,表麵的暗金龍紋與翠綠光印開始發生詭異的“互蝕”。龍紋如活物般試圖吞噬光印,而光印則不斷釋放秩序生機抵抗,兩者交界處迸發出細密的、如同電弧般的混沌火花。織錦傳遞給龍辰的意念混亂不堪:既有對同源之影的仇恨,也有對實驗畫麵的恐懼,更有一絲……對艾希拉林薇薇)星輝的近乎本能的“依賴”與“渴求”。仿佛織錦本身也在渴望某種“調和”。
艾希拉林薇薇)閉眼,再睜眼。她強行壓製體內定義與虛無的衝突,眉心的星紋燃燒般亮起,儘管每亮一分,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她並未直接攻擊,而是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古老而繁複的星靈法印,口中吟誦起混合了星語韻律與契約石板共識片段的咒文。
吟誦時,艾希拉林薇薇)的身體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分層”現象。左半邊身體,星輝流淌,肌膚下隱約可見銀白色的律法條文如血管般蔓延,散發出純粹的定義權柄氣息;右半邊身體,則籠罩著一層薄薄的、不斷翻湧的灰黑色霧氣,霧氣中偶爾浮現出絕對虛無的“空無”斑點,那是被容納的虛無之影在躁動。她的紫金異瞳也徹底分裂——左眼紫金星辰流轉,右眼則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灰黑。她咬緊下唇,血珠滲出,卻被灰黑霧氣瞬間吞噬,仿佛連血液都成了“未被定義”之物。她在以自身為橋梁,強行溝通並穩定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
“以星語為弦,以契約為譜,以此身為共鳴之器——”她聲音顫抖卻無比堅定,“辰哥,把你的‘混亂’與‘質疑’,全部注入我的‘調和’場!”
龍辰毫不遲疑,將序噬織錦內所有衝突的能量、悖論烙印的波動、以及對自身起源的尖銳疑問,化作一道混沌色的洪流,轟向艾希拉結成的法印中心!
兩股力量接觸的刹那——
沒有爆炸,沒有閃光。
隻有聲音。
一種無法用任何已知語言描述的、仿佛萬千文明同時低語、億萬法則彼此碰撞、存在與虛無相互詰問的宏大交響,以二人為中心轟然擴散!聲音所過之處,時間分層的壁壘如同被重錘擊打的冰麵般碎裂!那些緩慢、加速、凝固的區域,全部被強行“拉回”到統一的、近乎正常的時間流速中!十二個同源之影第一次表現出了明顯的“不適”——它們膠質般的身體劇烈波動,星淵眼眸的旋轉出現紊亂,仿佛這種“無序中的有序共鳴”嚴重乾擾了它們基於“絕對理性推演”的行動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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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個擬態個體胸口那金紅烙印的虛影再次浮現,且比之前清晰了數倍!烙印的形狀完全顯現——那並非源初巨龍的逆鱗紋路,而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由無數同心圓與幾何射線構成的“徽記”,徽記中央,是一個抽象的“眼睛”圖案,眼睛的瞳孔處,刻著一行微小的、龍辰從未見過卻本能“認識”的文字:
【最終觀察協議執行體·原型機x09·狀態:失控廢棄·危險等級:∞】
這徽記與文字的出現,不僅證實了龍辰“實驗產物”的猜測,更揭示了其與“觀測者”乃至“校準者”體係的直接關聯!“最終觀察協議執行體”——這意味著龍辰最初被“製造”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用於執行某種“觀察”或“評估”任務,而“失控廢棄”則解釋了為何他會被“織網者”視為必須清除的錯誤。但更深的疑點是:紫寰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她為何要將一個“廢棄品”培養成“弑神血脈繼承者”?
“錯誤……核心協議暴露……”擬態個體的聲音首次出現類似電子故障的雜音,“執行……緊急覆蓋……”
它不再保留,連同其餘十一個同源之影,同時發動了攻擊!不再是概念羞辱或定義覆蓋,而是最純粹的、凝聚了星淵本質的“存在抹除”光束!十二道幽暗到極致的光束,從不同時間殘影中射出,卻在射出後自動扭曲時空軌跡,全部彙聚向龍辰與艾希拉的共鳴中心!這一擊,足以將一片星域從概念層麵徹底“擦除”!
“就是現在!”龍辰雙目赤紅,在共鳴達到頂峰的刹那,將右臂序噬織錦上所有混沌裂隙強行“撕開”到最大!那些破碎的實驗記憶畫麵如同決堤般湧出,竟主動迎向十二道抹除光束!
記憶畫麵與抹除光束接觸的瞬間,並未被直接湮滅,而是發生了詭異的“相互汙染”!畫麵中那些實驗室場景、試管血液、電子記錄,仿佛擁有某種“現實權重”,竟短暫地“覆蓋”了抹除光束的部分定義,將其扭曲成混亂的數據流!趁此機會,龍辰左手一把抓住艾希拉林薇薇)的手腕,將共鳴產生的全部力量,連同織錦吸收的同源之影核心碎片中蘊含的“星淵坐標信息”,全部灌注進左臂的悖論烙印!
“以‘錯誤’之身,行‘正確’之事——悖論·路徑強啟!”
悖論烙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暗金色光芒!光芒並非擴散,而是凝成一道僅有拳頭粗細、卻無比凝實的光束,無視所有時間分層與空間障礙,筆直射向律法空間深處那扇布滿鳶尾花雕紋的側門!
光束擊中門扉的刹那——
門,無聲洞開。
門內湧出的不再是灰霧,而是一種溫和的、如同午後陽光般的淡金色光輝。光輝中,那張石台與透明晶體書冊清晰可見,而書冊旁那個模糊的人形輪廓,也緩緩轉過頭來。
輪廓的麵容依舊模糊,但那雙眼睛——那是一雙與紫寰一模一樣的、帶著鳶尾花影子的紫色眼眸,此刻正透過漫長的時光與生死,靜靜地、悲憫地、又帶著一絲欣慰地,看向門外渾身浴血卻緊握雙手的兩人。
十二道被汙染的抹除光束,此刻才姍姍來遲,轟擊在龍辰與艾希拉林薇薇)原本的位置。
但那裡,已空無一人。
隻有一縷淡金色的光輝殘影,以及殘影中隱約回蕩的、紫寰那聲跨越萬古的歎息:
“小龍辰,你終於……走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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