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的“安穩日”,在一種高度緊張的氛圍中,又持續了半個多月。這期間,劉備集團如同上緊發條的陀螺,瘋狂地運轉著。招兵、練兵、積糧、修城、布防、聯絡外援……每一項工作都在爭分奪秒地進行。所有人都清楚,這短暫的平靜,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準備時間,每一刻都彌足珍貴。
劉備更是宵衣旰食,每日隻睡兩三個時辰,不是與關羽、張飛、趙雲巡視防務,就是與孫乾、簡雍、糜竺、陳登等人商議大計。他原本溫和的臉上,多了幾分憔悴,但眼神中的堅毅之色,卻日益銳利。
這一日,劉備正與陳登在州牧府書房內,對著巨大的徐州地圖,研判郯城方向的軍情。地圖上,代表曹軍的黑色小旗密密麻麻地插在郯城四周,而代表呂布軍的紅色小旗則被緊緊壓縮在郯城一點,岌岌可危。
“元龍,依你之見,郯城還能支撐多久?”劉備指著地圖,沉聲問道。
陳登眉頭緊鎖,仔細審視著地圖和最新的情報,沉吟道:“主公,郯城城高池深,呂布勇悍,張遼、高順亦非庸才,本可堅守更久。然,其城內糧草將儘,軍心渙散,更兼呂布剛愎自用,猜忌部下,內部矛盾已深。據細作報,昨日曹軍已用衝車撞破南門甕城,雖被高順率‘陷陣營’死戰奪回,但城牆已現裂痕。登估計……快則十日,慢則半月,郯城必破!”
劉備深吸一口氣,十日到半月!這個時間,比他預想的還要緊迫!他必須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完成所有的備戰工作,並精準地抓住城破時那個稍縱即逝的戰機!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孫乾未經通報,便急匆匆推門而入,臉上帶著一種極其古怪的神情,似是驚訝,又似是意料之中。
“主公!元龍!郯城……來使了!”孫乾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劉備與陳登對視一眼,心中俱是一動。這個時候,郯城來使?所為何事?
“來者何人?所為何事?”劉備穩住心神,平靜問道。
“是呂布麾下大將,張遼,張文遠!”孫乾語速很快,“他隻帶了十餘名親隨,風塵仆仆,言有要事,需麵見主公!”
“張遼?”劉備眼中精光一閃。張遼可不是尋常將領,乃呂布麾下頭號大將,有勇有謀,素有聲望。呂布派他來,事情絕不簡單!
“公佑,你如何看待?”劉備看向孫乾。
孫乾迅速分析道:“主公,呂布派心腹大將前來,絕非尋常禮節往來。眼下郯城危如累卵,其來意,無非有二:一為求援,二為……詐降或離間!需謹慎應對!”
陳登卻微微搖頭:“登以為,求援的可能性更大。呂布雖暴虐,然其傲氣衝天,若非山窮水儘,絕不會向……向其素來輕視的主公求援。此乃窘迫至極之兆也!”
劉備點了點頭,陳登的分析更合情理。呂布這人,把麵子看得比命還重,能讓他拉下臉來向自己求援,說明郯城真的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
“請張將軍至偏廳相見,我即刻便到。”劉備吩咐道,隨即對陳登、孫乾說,“二位隨我同去,見機行事。”
片刻之後,州牧府偏廳。劉備端坐主位,陳登、孫乾陪坐一旁。隻見張遼一身風塵,戰袍上甚至還帶著些許乾涸的血跡和煙熏火燎的痕跡,臉上滿是疲憊與焦慮,但眼神依舊銳利,腰杆挺得筆直。他見到劉備,抱拳行禮,聲音沙啞卻依舊沉穩:“末將張遼,奉溫侯之命,拜見劉使君!”
“文遠將軍不必多禮,看座!”劉備抬手示意,語氣溫和,“將軍不在郯城助溫侯禦敵,何以輕身至此?郯城戰事如何了?”
張遼沒有坐下,而是再次躬身,語氣沉重:“不敢瞞使君!郯城……已危在旦夕!曹軍攻勢如潮,日夜不停,城牆多處破損,糧草早已斷絕,士卒……士卒甚至以樹皮泥土充饑!溫侯與諸將雖奮力血戰,然……然獨木難支!如此下去,城破隻在旦夕之間!”
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張遼這位守城大將說出如此絕望的話語,劉備等人心中還是一凜。郯城的局勢,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張遼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劉備,帶著一絲近乎哀求的意味:“溫侯知使君仁德布於天下,更與曹賊有深仇大恨!今曹賊暴虐,欲吞徐州,若郯城陷落,溫侯遇害,則徐州儘落曹賊之手,使君雖據小沛,恐亦難獨存!唇亡齒寒之理,使君明察!”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此行的最終目的:“溫侯命末將來,懇請使君念在同為漢臣、共抗國賊的份上,出兵相援!若得使君相助,內外夾擊,或可擊退曹賊,保全徐州!溫侯願……願與使君共分徐州,永結盟好!”
說完,張遼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呂布的親筆信。
廳內一片寂靜。孫乾、陳登都看向劉備。呂布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誘人,“共分徐州”!但這更像是一張畫出來的大餅。且不說能否擊退曹操,就算成功了,以呂布的品性,“永結盟好”簡直就是個笑話,兔死狗烹、鳥儘弓藏才是他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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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沒有立刻去接那封信,而是起身走到張遼麵前,親手將他扶起,歎道:“文遠請起。溫侯處境,備已深知。曹賊乃國賊,備與之勢不兩立,援手溫侯,亦是份內之事。”
張遼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但劉備話鋒一轉,麵露難色:“然……文遠也看到了,備雖得陶公遺命,然根基淺薄,兵微將寡,小沛彈丸之地,傾巢而出,亦不過數千之眾,如何能與曹操十萬精銳抗衡?貿然出兵,非但救不了郯城,恐連小沛亦要丟失,屆時,徐州才真個萬劫不複矣!此……非備不願,實不能也!”
張遼急道:“使君!豈不聞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使君有關、張、趙萬夫不當之勇,更兼仁義之名,若肯發兵,徐州義士必群起響應!豈可妄自菲薄?”
劉備搖頭苦笑:“文遠將軍,非是備推脫。實是力有未逮。不過……”他沉吟片刻,道,“雖不能直接發兵,但備亦不能坐視曹賊猖獗。這樣如何?備可提供部分糧草軍械,助溫侯暫解燃眉之急;同時,備將整軍備戰,若溫侯能再堅守一月,備或可說服青州袁譚出兵相助,屆時內外夾攻,方有勝算!”
劉備這話,聽起來合情合理,既表達了“善意”,又提出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條件堅守一月),實則還是婉拒了立刻出兵的要求。提供糧草,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堅守一月”?郯城連十天都未必撐得過去!
張遼是聰明人,豈能聽不出劉備的推脫之意?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中希望之火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絕望和一絲憤怒。他猛地站直身體,聲音冷了下來:“使君之意,遼已明白!是遼唐突了!告辭!”
說罷,他轉身便要走。
“文遠將軍留步!”劉備叫住他,誠懇道,“郯城若不可守,將軍與溫侯……何不另謀出路?小沛雖小,卻願敞開大門……”
張遼身形一頓,沒有回頭,隻是沉聲道:“溫侯待遼恩重如山,唯有以死相報!豈能做背主求榮之事?使君好意,遼心領了!但願使君……好自為之!”
言畢,張遼大步離去,背影決絕而悲壯。
看著張遼消失在門外,孫乾歎道:“張文遠,忠義之士,可惜跟錯了主人。”
陳登則道:“主公應對得當。呂布覆滅在即,我軍若此時卷入,必成曹操首要攻擊目標,玉石俱焚。”
劉備默然良久,才緩緩道:“我非不願救,實不能救。況且,呂布……也不值得救。隻是苦了文遠這等良將了。”
他走到窗前,望向郯城方向,目光複雜。呂布的求援,像一個明確的信號,宣告了最終時刻的臨近。一場巨大的變局,即將到來。小沛的這艘船,必須準備好迎接最猛烈的風浪了。
“傳令下去,”劉備的聲音恢複了冷靜與決斷,“全軍進入最高戰備狀態!多派斥候,緊盯郯城!城破之時,便是我軍行動之刻!”
“是!”
小沛的機器,發出了最後衝刺的轟鳴。而郯城方向,那最後的喪鐘,已然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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