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十二點。
距離列車的終點站“深城”還有不到十個小時的車程。
二人卻在途中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粵省小縣城下了車。
是林望舒一時興起的提議。
一來,她覺得這種隨機再隨機旅遊目的旅行,還蠻有意思的。
而且深城確實沒什麼好玩的。08年的深城,早已是“世界工廠”的一部分,滿街都是外地來打工的人,灰蒙蒙的廠房、塵土、廣告牌,除了忙碌,幾乎沒什麼可玩的。
更主要的原因嘛——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臟臟的”,整整被火車的味道醃了兩天,已經到了非洗不可、“生死存亡”的邊緣。
結果呢,剛下車就下起了雨。
半夜的站前街空蕩又濕漉漉,周嶼一手拉著林望舒的行李箱,一手牽著她,在陌生的小城街頭滿世界找酒店。
可這個點,又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而且那個年代線上訂房什麼的都還不普及。
好在火車站周圍,最不缺的就是賓館、旅社。
這座小縣城也談不上旅遊城市,反倒讓他們有了挑挑揀揀的餘地。
最後,二人選了一家簡陋但還算乾淨的小酒店。
這一覺二人睡得都很沉,第二天大中午才迷迷糊糊醒來。
窗外傳來“嘩啦啦”的雨聲。
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喜提台風登陸。
二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繼續倒頭就睡。
所謂旅行的第一天,就這麼睡過去了。
台風接連影響了三天,二人就這麼在酒店裡待了三天。
除了林望舒繼續搗鼓著周嶼的那台相機,各種拍照錄視頻。
就是看電視、聊天、睡覺、再睡覺,以及.....“還債”了。
某個沒臉沒皮的家夥還真整上了“高利貸”,利滾利的,以至於林望舒感覺自己越努力欠的越多了.....
三天下來,還到欠回了一千多。
真高利貸都他媽沒有這老小子黑!
好在第四天,也就是計劃回程的前一天,台風終於走了,雨過天晴。
他們終於得以出門。
不過,清冷少女怕熱又怕曬,於是二人真正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傍晚的風帶著水汽,雨後的街道還閃著反光,夕陽從雲層裡探出半個頭,整座小城都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橙金色。
空氣裡混著泥土與桂花的味道,遠處傳來小孩的笑聲,還有攤販支棚的“哐啷”聲。
街邊水窪裡映著天光,偶爾有電動車駛過,濺起幾滴水花。
出門前,兩人還特意和酒店的前台打聽了下有什麼景點....但是前台也支支吾吾半天,想不到有什麼可逛可玩的。
於是又開始漫無目的的閒逛了。
先是路過一家人滿為患的糖水店——
眾所周知,去哪兒不知道吃什麼,看哪家人多,一般都不會太差。
於是兩人一人點了一碗糖水,吹著晚風,一邊慢悠悠地吃,一邊討論著待會兒去哪兒。
糖水店的老板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見他們拿著相機,一看就是外地來的,笑著問:“你們可以去我們這的古榕樹看看,不遠的。”
“古榕樹?”林望舒抬頭。
“我們學校門口就有棵老槐樹。”周嶼說。
“就在前麵那條巷子拐過去。”老人笑著說,邊擦著手邊接著道:“那樹啊,可是神樹。少說也有四五百年咯。我們這代人小時候都在下麵玩。刮台風、發大水都吹不倒,樹上掛的紅繩一年比一年多。聽說,隻要下雨後去許願,最靈。”
兩人相視一眼,沒多想,端著空碗還了碟子,順著那條小巷走了過去。
巷子儘頭,街燈漸稀,潮濕的空氣裡帶著一點泥土香。
再往前,是一片安靜的小空地。
老人口中的“許願樹”就立在哪兒——一棵極老的榕樹,樹根如龍,枝乾盤結,粗壯得連兩人都合抱不過來。
風吹過,滿樹的紅繩輕輕搖晃,帶著細微的鈴聲,仿佛在低語。
在周嶼看來——
這他媽不就是一棵樹,上頭掛了點紅繩嗎?
看著也就比臨安中學門口那棵樹老那麼一點點。
要說像,也就和靈隱寺那棵樹有點神似,因為上頭都掛了紅繩。
可能真是自己心態老了吧,也可能是向來沒什麼浪漫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