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根仍呆呆坐著,也不知剛才的話有沒有聽到。
劉婆子覷著他的神色,又看看床上氣若遊絲的李氏和旁邊幾乎沒有聲息的嬰孩,麵色愈發凝重。
“林根啊,你媳婦這虧空太大了,孩子又不足月,眼下能不能活下來,全看老天爺的意思。”
“你要是有好藥給吊著,興許還有一線生機,不然……”
她話沒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劉婆子頓了頓,從懷裡摸出汗巾擦了擦額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接生的錢,你媳婦已經給了三百文。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唉,你們自求多福吧。”
她說完,也不等林根反應,急匆匆地提起自己的小包袱,快步出了院門,片刻也不願多留。
林根僵在原地,連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林昭小小的身影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炕上的母親和剛出生的弟弟。
弟弟的呼吸又輕又淺,偶爾發出一兩聲貓兒似的哭叫,小臉憋得發青,母親李氏更是麵如金紙。
他小腦袋裡飛快地轉著念頭:失血過多,體溫必然下降,早產兒抵抗力差,保暖是第一位的。
然後是清潔,避免感染,至於營養,眼下也隻能靠母親了。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那塊在山裡撿回來的石頭,入手溫潤,與尋常石塊截然不同。
莫非……
劉婆子一走,屋裡的空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林昭打破了沉默,“爹,娘和弟弟身上黏糊糊的,肯定不舒坦。屋裡太悶了得透點氣,但不能讓風直接吹到他們。”
“爹你快去燒水,然後打溫水來給娘擦身子。小弟弟怕冷,得用乾淨的軟布包嚴實了,緊緊貼著娘的身子焐著,才能暖和過來。”
林根聽了兒子的話,混亂的腦子清明了些許,慌亂的心也稍稍安定下來。
他已經徹底沒了主意,眼下兒子說什麼,他就做什麼。雖然林昭的話簡單,卻讓他有了方向。
灶膛裡的火苗舔舐著鍋底,發出嗶剝的輕響。林根一邊拉著風箱,一邊盤算著懷裡那三兩碎銀。
聽著是不少,可媳婦兒這光景,孩子這模樣,怕是金山銀山也填不滿這窟窿。
好藥材、補身子的東西,哪樣不要錢?
更彆提青山鎮聚源齋那份剛說定的差事,一個月才多少工錢?可眼下,他哪裡走得開?若是耽擱了上工,王掌櫃一生氣,這活計怕是也要黃。
他越想心裡越是亂麻一團。好不容易燒好了熱水,在林昭的指點下,他笨手笨腳地給李氏擦洗了身子,又換上了乾淨的被褥。
虛弱的李氏和新生的嬰兒並排躺在新鋪的床上,屋裡總算少了些血腥氣,多了幾分整潔。
林根看著這一幕,心頭稍寬,但眉宇間的愁苦卻更深了。
“爹!”
“您現在就去青山鎮,買最好的藥回來給娘和弟弟治病!”
“順道去一趟聚源齋,跟王掌櫃把家裡的情況說清楚。看看能不能先支取些工錢應急,或者求他寬限幾日再上工。這樣,咱們也能看看王掌櫃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