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林昭親自挑的日子,宜開市。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林家鋪子“青雲閣”門前,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在嶄新的青雲閣和隔壁那片狼藉的廢墟之間來回掃。
一邊是新生的希望,一邊是天譴的明證。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空氣裡都彌漫著一股敬畏。
吉時一到,鞭炮炸響。
濃濃的硝煙裡,一身嶄新青色道袍的張德才手持拂塵,緩步走出。
他麵容肅穆,眼簾半垂,一步一步踏上門前臨時搭起的小台子,那派頭,活脫脫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
林根穿著新裁的棉布長衫,站在門後,心臟擂鼓似的狂跳,手心裡全是濕膩的汗。
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隻能死死繃著臉,強裝鎮定。
張德才站定,拂塵輕輕一甩,台下鼎沸的人聲瞬間矮了下去。
他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清朗。
“諸位鄉鄰,今日青雲閣開張,非為經營,實乃奉星君之命,降福於我青山鎮的讀書人!”
話音剛落,人群裡幾個讀書人模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張德才頓了頓,聲音拔高了幾分。
“貧道護道,責無旁貸!今日,便是要將這蒙文曲星君賜福的青雲紙,交到有緣人手中!”
“此紙以春筍之衣,合晨間之露,由匠人沐浴齋戒七日方可製成。”
“用此紙書寫,可靜心凝神;以此紙應考,則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助!”
這番話砸下來,台下眾人麵麵相覷,滿眼都是驚奇。
一個老學究忍不住小聲念叨。
“世間真有此等神物?”
張德才耳朵尖得很,聽見了這話,嘴角微微上揚。
他一轉身,兩個夥計立刻抬上來一個蒙著紅布的大托盤。
“開!”
張德才一聲輕喝。
紅布揭開,碼放整齊的紙張露了出來。
那紙色澤溫潤,泛著淡淡的竹木清香,在晨光下竟透出一種玉石的質感。
他撚起一張紙,對著天光,口中念念有詞,隨即手指輕彈。
紙張輕飄飄地在空中打了個旋,又穩又準地落回托盤裡,姿態漂亮極了。
“開光已畢,福澤已至!”
張德才高聲宣布。
“青雲閣,開門迎客!”
兩扇大門轟然向內打開。
一股雅致的木香混著墨香撲麵而來,眾人伸長了脖子往裡看,喉嚨裡齊齊發出一聲壓抑的抽氣聲。
鋪子裡沒有半點雜亂,一排排魯木匠親手打造的椿木貨架,樣式精巧,雕花細致,把那些紙張、硯台襯得跟寶貝似的。
這格調,這氣派,鎮上所有鋪子捆一塊都比不上!
人群隻安靜了一瞬,下一刻就徹底炸了!
“快!給我來一刀青雲紙!我家那崽子明年就要考童生試了!”
一個穿著體麵的中年胖子最先反應過來,肥肉一抖,擠到了櫃台前。
他這一喊,像是點燃了火藥桶。
“我也要!沾沾文曲星的仙氣!”
“掌櫃的!給我包最好的那種!”
林根被這陣仗衝得腦子發懵,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但巨大的喜悅瞬間淹沒了他,趕緊手忙腳亂地招呼起來。
鋪子裡,張德才一邊麻利地收錢,一邊還沒忘了自己的護道人身份。
他收了一個客人的錢,眼神在那人臉上一掃,壓低聲音。
“客官,看你子女宮紅光閃現,家中必有才子!用上這青雲紙,那可是如虎添翼,一飛衝天啊!”
那客人聽得眉開眼笑,本來隻想買一刀,當即把錢袋子一拍。
“那……那再來一刀!”
這樣的場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成了青雲閣的常態。
從年前到年後,前來購買青雲紙的客人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林家鋪子的門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