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恩師,學生不敢懈怠。”林昭坐得筆直如鬆。
“除了溫習《四書》,學生還將您之前圈點過的《鹽鐵論》又通讀了一遍。”
魏源點了點頭,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著,這是一個他進入深思時下意識的動作。
“《鹽鐵論》中,文學賢良與桑弘羊之辯,你以為,孰是孰非?”
這個問題又大又空,尋常學子多半會引經據典,站在儒家立場上痛斥桑弘羊與民爭利。
林昭沉吟片刻。
“學生以為,二人皆是為國,隻是所站之處不同,所見之景各異。”
“桑弘羊欲以雷霆手段充盈國庫,以應邊事。文學賢良則恐苛政猛於虎,傷及國本民生。”
“此非對錯之分,而是立場之彆。”
魏源眼底深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亮色,卻並未表露,繼續追問:“若由你處之,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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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以為,當效仿昔日管仲之法,官府主導,但不與民爭利。”
“鹽鐵之利,在流通與統籌,而非一味加價。”
“可設官營總號,下轄各地民營分銷,官府定標準、掌總價,讓利於民,以量取勝。如此,既能充盈國庫,又不至民怨沸騰。”
林昭侃侃而談,這些觀點融合了他兩世的見識,早已在心中盤桓過無數次。
魏源靜靜地聽著,那摩挲著杯沿的手指,卻在某一刻,停住了。
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一皺。
快得像是錯覺。
但還是被林昭捕捉到了。
林昭心中一動,恩師表麵聽得專注,但那瞬間的異樣,卻像一滴墨落入了清水,蕩開了微不可見的漣漪。
他嘴上繼續有條不紊地闡述著,眼角的餘光卻始終鎖定著魏源。
果然,在他說到下轄各地民營分銷時,魏源的眉頭再次擰了一下,隨即又迅速鬆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隻是為了潤喉。
不對勁。
林昭心中警鈴微作。
他不動聲色地結束了自己的論述,恭敬地垂首:“學生淺見,請恩師斧正。”
魏源放下茶杯,臉上看不出喜怒,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神裡透出一股深沉的疲憊。
“你雖言之有物,不落窠臼。隻是……過於理想了。”
他自嘲般地搖了搖頭,“你說的官府統籌,讓利於民,何嘗不是至理?”
“可如今,為師連這越州一縣的田畝都清查不明,那些地方大戶連名下幾畝薄田都不肯如實上報,又何談去統籌天下鹽鐵之大利?此政阻力之大,非你所能想象啊。”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但林昭卻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深入骨髓的疲憊。
林昭垂下眼簾,心中念頭急轉,將鑒微神眼悄然發動。
刹那間,眼前的世界變了模樣。
恩師魏源的身上,不再是平日裡那股清正剛直的白色官氣,而是被一股灰敗的憂慮之氣死死纏繞。
無數信息碎片,如決堤的洪水,湧入林昭腦海!
【越州田畝冊,賬目混亂,積弊如山……】
【張家、李家、王家陽奉陰違,虛報田產……】
【清查令,下至各鄉如石沉大海……】
原來如此!
是清查田畝受阻,被地方上的豪紳大戶聯合抵製了!
這是大晉王朝深入骨髓的頑疾。
林昭心中了然,卻不動聲色,繼續看著更細微的信息流淌過來。
【夜不能寐……】
【案牘勞形……】
【頭痛如針紮……】
最後一股信息,讓林昭心頭猛地一緊。
甚至,他還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無力感。
恩師……也有頭痛的毛病。
而且,似乎比自己假裝的,要嚴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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