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林昭瞳孔驟然緊縮,掙紮著要從擔架上翻身下跪。
魏進忠眼疾手快,撲通一聲跪在擔架旁,用後背墊住了林昭搖搖欲墜的身體,急聲道:
“公子萬萬不可!您這身子骨哪裡經得起折騰,陛下正心疼著呢!”
林昭身子僵了一瞬。
他借著魏進忠的後背,勉強撐起上半身,雙手顫抖著交疊在身前,額頭死死抵在手背上。
“臣林昭,叩見陛下。”
聲音虛弱,沙啞,卻透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趙衍看著這個麵白如紙的少年,眼底的寒意消散了幾分,嘴角浮現出一絲欣賞。
“免了。”
他擺了擺手,語氣難得溫和:
“今夜受驚了。”
林昭沒有起身。
他依舊保持著叩拜的姿勢,肩膀微微顫抖,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惶恐:
“勞陛下掛心,臣身微命賤,死不足惜。”
“隻是……臣罪該萬死。”
“臣為了自保,不得不設局引火,燒毀了陛下禦賜的靜心齋,驚擾了聖駕,更壞了貢院的清淨地。”
“臣,請陛下治罪。”
說完,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魏進忠跪在一旁,聽得眼皮子直跳。
這話……怎麼聽著不像請罪,倒像是……
他心頭一凜,不敢再往下想。
趙衍聽完這番話,臉上的溫和瞬間凝固。
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林昭,突然笑了一聲。
“嗬。”
這一聲笑,冷得掉渣。
“你何罪之有?”
趙衍一甩衣袖,負手而立,在大殿內來回踱步。
腳步聲沉重,每一步都踩在殿內眾人的心尖上。
“你不僅無罪,你有功!大功!”
“一座靜心齋算什麼?便是十座,百座,朕也燒得起!”
趙衍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如電,直刺殿外漆黑的夜空。
“你這一把火,燒得好。”
“你不僅保全了朕欽點的會元,更替朕……替大晉,把那藏在陰溝裡的老鼠,給燙出來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趙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已久的暴戾。
十年了。
自從登基以來,靖安侯府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紮在他的喉嚨裡。
拔不得,咽不下。
那些勳貴仗著開國功勳,把持軍權,侵吞良田,甚至連科舉都敢插手。
他缺一個借口。
一個能名正言順,把這棵參天大樹連根拔起的借口。
今夜,林昭用命,把這個借口送到了他的手上。
刺殺會元。
夜闖皇家彆院。
這兩條罪名,任何一條,都足夠趙康那個老匹夫喝一壺的!
“林昭。”
趙衍低下頭,看著那個依舊跪伏在地的少年,眼神變得熾熱而危險。
“你這顆腦袋,比朕想象的還要好用。”
“既然你把刀柄遞給了朕,朕若是不揮這一刀,豈不是辜負了你這滿身的血?”
林昭伏在地上,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
“魏進忠!”
趙衍暴喝一聲。
“奴婢在!”
魏進忠渾身一激靈,磕頭如搗蒜。
“傳朕旨意!”
趙衍大步走上丹陛,重新坐回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
這一刻,那個慵懶隨意的君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晉真正的主宰。
“著禁軍統領,朕不管靖安侯府裡有什麼丹書鐵券,也不管裡麵住著什麼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