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鐵流切開了人群。
原本沸騰如開水般的廣場,被這股冰冷的煞氣一激,瞬間凍結。
京營驍騎。
大晉王朝最鋒利的刀,通常隻用來對付北邊的蠻子,或者京城裡的謀逆大案。
現在,卻被用來對付一群手無寸鐵的苦力。
包圍圈迅速收縮。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暴亂人群,此刻像是一群受驚的鵪鶉,死死擠在一起。
恐懼是可以傳染的,尤其是麵對這種絕對的暴力機器時。
“誰是頭兒?”
騎兵陣列分開,一名身披山文甲的參將策馬而出。
他沒戴麵甲,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眼神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沒人敢吭聲。
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傷者壓抑的呻吟。
“將軍!將軍救我!”
一堆爛肉般的物體從人堆裡蠕動出來。
趙剛滿臉是血,左眼腫得像個桃子,官服被撕成了布條,露出一身肥膘。
他連滾帶爬地撲向參將的馬蹄,指著高台嘶吼。
“造反了!那幾個人……煽動刁民造反!”
“他們殺了朱常!還要殺我!”
“將軍,快把他們剁成肉泥!剁碎了!”
參將厭惡地瞥了一眼腳下的趙剛,又抬頭看向高台。
那裡站著四個人。
一個書生模樣的抱著賬本發抖,一個賬房似的抱著算盤哆嗦,一個帶刀的護衛滿身殺氣。
還有一個,穿著青衫,負手而立。
看起來,就像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
參將緩緩舉起手中的馬槊,鋒刃直指林昭眉心。
“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隨著他一聲令下,前排的五十名騎兵同時壓低了身形,手中的長戈平舉。
那股子撲麵而來的血腥氣,讓宋濂腿肚子一軟,差點沒跪下去。
他死死咬著牙,才沒讓自己癱倒。
許之一更是乾脆,把那一箱子銀子往身前一擋,似乎覺得這玩意兒能擋住騎兵的衝鋒。
秦錚沒有退。
他往前跨了一步,橫刀立馬。
那雙半眯著的眼睛裡,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哪怕是死,他也得從這群騎兵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退下。”
一隻手搭在了秦錚的肩膀上。
林昭的聲音透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秦錚愣了一下,身上的殺氣一滯。
“少爺?”
“跟他們打,那是造反。”林昭越過秦錚,走到高台邊緣。
他看著台下那如林的槍尖,看著那殺氣騰騰的參將,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秦錚,把包袱給我。”
秦錚下意識地解下背上的油布包袱,遞了過去。
幾千雙眼睛,幾百把刀槍,此刻都盯著這個青衫少年。
沒人知道他要乾什麼。
有人猜那是暗器,有人猜那是炸藥。
林昭慢條斯理地解開包袱係帶。
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拆一份禮物。
油布滑落。
裡麵是一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
不是普通的布衣。
那是雲錦。
在正午的陽光下,那衣料流淌著如同水銀般的光澤。
林昭拿起那件衣服,輕輕一抖。
嘩啦。
衣袍展開。
那是一件大紅色的官袍。
但最讓人心悸的,不是這刺目的紅,而是胸前那團用金線繡成的圖案。
似蟒非蟒,似魚非魚。
有角,有足,有翼。
飛魚。
大晉祖製,非賜服不得加身。
飛魚服,那是皇權的延伸,是天子親軍的象征,見官大一級,先斬後奏。
整個廣場,死一般的寂靜。
連戰馬似乎都感受到了這股詭異的氣氛,不安地打著響鼻。
林昭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