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們抽響馬鞭,大車明顯快了起來。
太陽漸漸西斜。
官道兩旁的樹木越來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農田。
或者說,曾經的農田。
現在這裡隻剩下一片泥濘的廢墟。
洪水退去後,滿目瘡痍。
農田被衝毀,房屋倒塌,到處是破碎的家具和死去的牲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的臭味。
偶爾能看見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在廢墟中翻找著什麼。
看見車隊過來,他們抬起頭,眼裡全是麻木。
林昭瞥了一眼路邊廢墟中翻找的百姓。
工部那幫蠹蟲,吃了多少年的河工銀子,修出來的堤壩連一場洪峰都扛不住。
這些流民的命,就是被那些人一口一口吃掉的。
他收回目光。
現在不是追究過去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儘快修好河堤,讓這種事不再發生第二次。
至於工部那些人……
等榨乾了最後一滴油水,再慢慢收拾。
五百輛大車排成的長龍,像是一條沉默的巨蟒,緩緩碾進了工部負責的東段堤壩區域。
這裡與其說是工地,不如說是亂葬崗。
原本氣派的青石大堤如今隻剩下一堆亂石,洪水退去後的淤泥尚未清理,混雜著腐爛的草木和脹氣的牲畜屍體,在烈日下蒸騰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
幾十個衣衫襤褸的工部衙役正無精打采地在泥水裡刨著碎石,聽見車輪聲,有人直起腰,緊接著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扔下手裡的鏟子拚命往兩邊縮。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們怕的不是車,是車頭那根高高聳立的旗杆。
風一吹,旗杆頂端那個黑乎乎的圓球就晃蕩兩下。
那顆腦袋上的官帽早已不知去向,發髻散亂,被風乾的紫黑血漬糊了一臉,隻有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下方這片爛泥塘。
“那是……兵部的張千戶?”
有人認出了那張臉,上下牙齒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
“噓!彆看!想死嗎!”
車隊在距離廢墟百步遠的地方停下,車軸發出沉悶的吱呀聲。
林昭勒住韁繩,高坐在馬上,目光淡漠地掃過這片狼藉。
“這就是工部花了幾百萬兩銀子修的堤?”
林昭輕笑了一聲,聲音在死寂的河灘上顯得格外刺耳。
秦錚騎馬護在一旁,冷哼道。
“豆腐渣都比這硬實。”
話音剛落,前麵的廢墟後頭突然轉出一群人來。
為首的是個穿著緋色官袍的中年人,身形微胖,官帽兩翅隨著步伐微微顫動,正是工部右侍郎王平。
他身後跟著幾個主事和員外郎,一個個麵色蠟黃,顯然是被這幾日的洪水和皇帝的雷霆之怒折騰得不輕。
王平一眼看見了車隊,尤其是看見那幾百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木桶,灰暗的眼珠子裡瞬間迸出亮光。
至於旗杆上那顆隨風晃悠的人頭?
王平的視線在觸及那血淋淋之物時,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腳下也是一頓。
但他硬生生扭過脖子,臉上強行堆起熱切的笑容,仿佛隻要他不看,那顆腦袋就不存在。
“哎呀!林大人!都水司的林大人!”
王平提著官袍下擺,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水迎上來,那架勢仿佛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爹。
“鄙人在此恭候多時,您可算是來了!”
王平喘著粗氣跑到馬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甚至顧不上等林昭回話,轉身就衝著身後的衙役和民夫揮手,嗓門大得像是要刻意掩蓋什麼。
“都愣著乾什麼?沒看見救命的神灰到了嗎!”
“快!快去卸車!把這些神灰全部搬到咱們工部的庫房裡去!這可是給聖上修堤的寶貝,淋了雨你們誰賠得起!”
一邊喊,他一邊拚命給手下的主事使眼色。
隻要進了工部的庫,那就是工部的貨,到時候這功勞是誰的,還不全憑他一張嘴?
那幾個主事也是官場老油條,瞬間領會了上司意圖,當即吆喝起來。
“快快快!動手!”
“卸車!動作麻利點!”
七八個衙役被催逼著,挽起袖子就要往車隊跟前衝,幾個膽子大的為了在上麵前表現,直接伸手去抓第一輛大車的車轅。
“鏘——”
一聲清脆的刀鳴震徹河灘。
秦錚手中的長刀已然出鞘。
衝在最前麵的那個衙役隻覺得眼前寒光一閃,胯下猛地一涼,一道深深的刀痕刻在他兩腿之間的泥地上。
他嚇得一屁股癱坐在泥漿裡,褲襠瞬間濕了一片,發出一聲慘叫。
“媽呀!”
喜歡我靠雙眼!從寒門到權傾天下請大家收藏:()我靠雙眼!從寒門到權傾天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