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塵埃落定,墨清卻無暇休憩。與半身那場近乎同歸於儘的慘烈一戰,雖借湮靈症之詭奇險勝,卻也讓他元氣大傷,更窺見了自身道途的桎梏與方向。他旋即選擇了閉關,隔絕外界紛擾。
此番閉關,關鍵並非療傷,而是消化那場生死搏殺帶來的珍貴“養料”——半身崩解後,其身體核心所蘊含的、由天劫本源摹刻而來的紋,如同破碎的鏡片,映照著墨清自身尚未圓滿的法則理解。這些來自“另一個自己”的紋路碎片,與他畢生所學激烈碰撞,迸發出無數靈感火花。他有種強烈的預感,若能將這些碎片熔於一爐,或許便能打破瓶頸,將那玄奧無比的紋勢,推升至魂境。
然而,潛修之中,墨清的心神卻難以完全沉靜。自他先後感悟時間、空間、魂魄、因果、回環、融合這六大元理之後,他對冥冥之中“命運”的脈絡,便擁有了一種超乎常人的敏銳感知。此刻,即便身處與世隔絕的洞府,他依然能“聽”到宇宙深處傳來的、無數世界崩毀的哀鳴與戰火燃燒的爆裂之聲。
烽煙四起,亂象已顯。但這遍布星海的戰亂背後,他隱約察覺到一絲極不尋常的軌跡——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暗中撥弄著命運的絲線,以仇恨與欲望為餌,將億萬生靈推向廝殺的深淵。這絕非尋常的勢力爭霸,其布局之深遠、手段之隱秘、圖謀之宏大,皆指向一個令人心悸的可能性:
一個足以掀翻現有秩序,讓整個宇宙陷入萬劫不複的大劫,正在陰影中悄然醞釀。而那幕後推手,至今仍潛藏於迷霧之後,冷眼旁觀著祂點燃的烽火,如何一步步燎原。
封印之地,是宇宙遺忘的角落,是連時間都近乎凝滯的絕域。無儘的虛無中,唯有此處被強行割裂,布滿了古老而強大的禁製,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痕。銘的身影悄然浮現於此,步履踏在空無之上,卻回蕩著規則的漣漪。
這裡,囚禁著曾攪動風雲、導致原始大陸崩毀的祖神們的殘餘——生機、光線、禦器、重力。他們是昔日元理教派的中堅,也是靈宗的宿敵。曆經無數歲月的隔絕與煉化,切斷了他們與宇宙法則的能量連接,他們卻依舊頑強地存活著,如同宇宙本身的痼疾。
銘來到的,是生機祖神的囚籠。
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帶著殘酷美感的畫麵。那位曾執掌萬物勃發之理的祖神,此刻被兩條烏黑如深淵沉澱物的鎖鏈貫穿並吊掛在半空。鎖鏈上符文流轉,構成繁複的陣法,不僅禁錮著她的行動,更在持續不斷地抽取她本源的力量——那代表生機的元理。她周身原本應縈繞著讓百花盛放、讓枯木逢春的溫潤光華,此刻卻黯淡如風中殘燭。然而,即便形容狼狽,她依舊保持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優雅,麵容宛如精雕細琢的白玉,隻是失去了血色與神采。
當銘的腳步聲打破此地死寂的平衡時,生機祖神猛地睜開了雙眼。那雙原本應盛滿春日暖陽的眼眸,此刻卻燃燒著無儘歲月積累下的憤怒與屈辱的火焰。
“銘!”她的聲音因長久的沉寂而沙啞,卻依舊帶著祖神的威儀,“囚禁我無數紀元!這算什麼本事!有膽量,放開我,我們堂堂正正一戰!”
銘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一件古老的器物。“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要答應我的條件。”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比任何威脅都更具力量。“第一,告訴我祖神和元理教派的秘密。”
生機祖神眼中瞬間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那是渴望自由的本能。
“好!你想知道什麼?祖神的秘密,元理教派的過往,我都可以告訴你!”她急切地回應。在她看來,用這些早已被時光埋葬的秘密換取自由,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交易。
“我還沒說完。”銘緩緩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個看似樸素、卻蘊含著無比玄奧規則的木質編織項圈,“第二個條件,臣服於我,奉我為主。”
“休想!”生機祖神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生機元理被她本能地催動,整個囚籠空間仿佛瞬間被注入了一種狂暴、扭曲的生命力,足以湮滅萬千仙神。然而,這股力量衝擊到銘的身前,卻連他的衣角都未能拂動。
銘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將手中那柄看似平凡的長槍往虛空中輕輕一頓。
“咚——”
一聲沉悶的異響,仿佛規則本身被敲擊。生機祖神爆發出的怒吼與狂暴生機,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瞬間潰散,消弭於無形。
“要麼臣服,要麼死。”銘的話語簡潔而冰冷。他手中長槍向前隨意一送,動作快得超越了感知。下一刻,生機祖神白玉般的軀體上,憑空出現了數個貫穿性的血窟窿!傷口處沒有鮮血淋漓,反而呈現出一種被絕對力量侵蝕、泯滅一切生機的灰敗。
“呃啊……”生機祖神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但更讓她震驚的是銘展現出的實力。她強行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不對……你的力量……為何變得如此……這不可能!”她清晰地記得,遠古大戰之時,銘雖強,但麵對單個祖神最多占據上風,絕無可能如此輕描淡寫地重創其不朽祖神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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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變了。”銘收槍而立,語氣依舊平淡,“魂魄與因果,早已突破了祖神的桎梏,踏入了新的境界——尊者。魂魄為‘魂尊’,因果為‘情尊’。”他拋出了這個對於生機祖神而言,無異於驚雷的消息。
“你若臣服,我亦可助你在短時間內,窺見那道桎梏之後的風景。”
這句話,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儘的囚禁折磨未能讓她屈服,死亡的威脅未能讓她低頭,但“突破宇宙法則桎梏”這個他們組建元理教派最初、也是最深的執念,瞬間擊穿了她所有的心防。
尊嚴、自由,在追求元理終極的道路麵前,似乎都可以讓步。
她眼中的憤怒、不甘、屈辱,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終化為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以及深藏於死寂之下的一絲狂熱。
“……我,臣服。”
銘揮手間,烏黑鎖鏈應聲而斷。他上前,將那個木質編織項圈,戴在了生機祖神白皙的脖頸上。項圈觸膚即融,並非消失,而是化作一道無形的烙印,深深嵌入她的意識核心。
緊接著,一股不可抗拒的規則之力引導著生機祖神的意誌,她不由自主地,以自身掌控的生機元理為源頭,立下最莊重的誓言:
“我以生命起誓……”
她的聲音在封印之地回蕩,每一個音節都引動著規則的共鳴。
而與此同時,銘也開口,立下了一道對應誓言,內容未知,卻蘊含著絕對的約束與某種……奇特的承諾。
當誓言完成的那一刻,生機祖神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銘之間建立起了一種牢不可破、源自規則本源的連接。並非僅僅是強製性的束縛,更包含了一種引導與庇護。她體內那沉寂了無數歲月的生機元理,竟開始微微顫動,仿佛久旱逢甘霖,煥發出一絲前所未有的活力。
她緩緩低下頭,不再是出於被迫,而是帶著一種複雜難明、卻已然全心全意的姿態,向著眼前的身影,深深俯首。
“主人。”
這一次,她的聲音裡,沒有了怨恨,隻剩下臣服,以及一絲對那突破桎梏的、熾熱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