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通訊公司的總部——那顆懸浮於星海深處的紐沃德永恒界內部,艾森威爾站在指揮大廳的弧形巨幕前,目光沉鬱地望著星圖上漸次熄滅的叛亂信號。
祖神軍的銀黑艦隊正在歸航,它們如同馴順的金屬魚群滑入港區,戰甲上的神聖紋章在永恒界的人造日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叛亂已被鎮壓,公司各星區的通訊網絡重新恢複流暢,那些試圖割據自立的分部總裁,要麼被囚入反靈能靜滯艙,要麼在祖神軍精準的軌道打擊下化為星塵。
一切似乎都已重回掌控。
但艾森威爾卻感到一陣深徹骨髓的疲憊。他轉過身,望向大廳牆壁上那幅巨大的初代創始人畫像——那位憑技術開疆拓土的先輩,目光清澈堅定,絕不會像他此刻這般,指尖還殘留著借用他人力量的餘溫。
祖神軍。
這支力量表麵銘刻著絕對的忠誠,調動密鑰隻綁定他一人。每一位戰士都向他行最古老的額心禮,每一次出擊都完美執行他的意誌。在外界,在公司那些劫後餘生的員工眼中,這支軍隊是艾森威爾深藏不露的王牌,是他力挽狂瀾的底氣。
隻有艾森威爾自己知道,這身華麗的權柄外衣之下,纏繞著何等沉重的鎖鏈。
他們是從祖神教“借”來的。
這個詞在艾森威爾喉間滾動,帶著一絲鐵鏽般的苦澀。不是雇傭,不是結盟,而是“借”。債主是那個橫跨無數星域、根係深入文明脈絡的龐然大物——祖神教。
這個教派的觸角幾乎無處不在。除了靈宗地界——那裡的祖神教勢力已被靈宗修士們連根拔起,滌蕩一清——在廣袤宇宙的其他角落,祖神教的身影無處不在。他們在政治縫隙中傳道,在經濟脈絡裡注資,在文化底層播種信仰。
尤其在那些實力相對孱弱或結構鬆散的地域,祖神教的滲透幾乎達到了主宰的程度。
譬如“瑪雅聯盟”,曾經公司視為後花園的地界,此刻卻不得不放棄對其的控製。
再如“荒星界”,那片由無數破碎星帶、流浪星球和殖民地構成的混亂疆域,權力碎片化到極致。正是祖神教在那裡建立了秩序——他們的傳教士同時是法官,他們的神殿兼做銀行與仲裁所,他們訓練的“荒星懲戒者”是唯一能被各方勢力共同承認的武裝力量。
而現在拱衛著紐沃德永恒界、剛剛為公司掃平內亂的祖神軍,其核心骨乾正是從瑪雅聯盟的聖殿和荒星界的懲戒營中抽調、整編而來。他們首先效忠的是祖神,是教會那座位於宇宙暗麵的宏偉神殿,其次才是艾森威爾——這位暫時的“借用者”。
內亂的烽火雖已熄滅,但艾森威爾清醒地意識到,一個遠比分部叛亂更龐大、更深邃的陰影,正隨著祖神軍的駐紮而悄然籠罩總部。
祖神教為何如此慷慨?他們想要的,絕不僅僅是公司豐厚的“租金”或幾個邊緣星區的傳教權。宇宙通訊公司掌握著跨星域實時通訊網絡,掌握著量子意識傳輸節點,掌握著無數文明的對話密鑰與數據洪流……這些才是真正的戰略瑰寶。
教會的高階祭司們或許正在某顆朝聖星球的神殿中,透過水晶幕牆凝視著這裡。他們的耐心如同宇宙本身般漫長,他們的計謀深植於信仰的土壤。艾森威爾能感覺到那無形的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索取預期。
他走到控製台前,調出公司的核心資產清單與兵力部署圖。閃爍的光點代表著公司的艦隊、安保部隊、自主研發的防衛係統。它們曾是驕傲的資本,如今在祖神軍那肅殺的銀黑色背景映襯下,卻顯得如此單薄。
僅僅依靠公司自身的力量……夠嗎?
艾森威爾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星圖,劃過那些依賴公司網絡運轉的繁華星區,劃過那些剛剛平息卻仍暗流湧動的叛亂故地。祖神教的身影在這些地方若隱若現:某個星區的通訊樞紐負責人最近頻繁參加教義研討;某個重要中轉站的維護團隊裡,多了幾位有著虔誠手勢的新工程師。
龐大的教會機器一旦開始反向齧合,其力量足以將整個公司連骨帶血吞下,消化成它信仰帝國的一部分。
窗外,一艘祖神軍的巡洋艦正緩緩駛過,其艦體側麵那巨大的、交織著星辰與眼眸的聖徽,在紐沃德永恒界的人造陽光下,投下一片移動的、令人心悸的暗影。
艾森威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艾森威爾的目光從祖神軍的聖徽上移開,落回控製台,指尖無意識地調出了一份加密的、標有“絕密·曆史評估”的檔案。光屏展開,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和慘烈的戰損數據,映在他深邃的眸子裡。
祖神教能如此輕易地滲透、乃至今天能兵不血刃地駐軍於紐沃德永恒界,追根溯源,竟是公司自己“引狼入室”。
昔日的公司高層,被往昔宇宙霸主的榮光迷了眼,又被靈宗那日益強盛、難以企及的靈能力量刺痛了神經。在狹隘的勝負心和路徑依賴下,他們選擇了一條看似快捷的“力量之路”——全麵擁抱祖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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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層們欣喜若狂,以為找到了擊敗宿敵靈宗、重登霸主寶座的終極鑰匙。他們貪婪地汲取著祖神教的技術,用公司的財富、渠道和影響力作為交換,幾乎是不設防地向祖神教開放了除核心通訊協議外的大部分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