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抬到他眼前的屍首,赫然是新任的中諫大夫,一位因彈劾此次瀆職蠹吏最力而被姬囏賞識擢升不久的年輕臣子。年輕的麵孔慘白扭曲,脖頸處一個黑紫色的環狀印記如同猙獰的巨蛇勒縛其上。雙眼圓睜,空洞地望著宮廊灰白的天頂,凝固著最後的驚駭與不甘。一身諫官的青色官袍滿是泥汙、拉扯的破洞和斑斑點點的暗褐色的血漬,如同被野狗撕扯過一般。
一片薄薄的染血竹牘,就藏在他被殘忍扭斷的手指縫隙中。字跡模糊,但幾個血字依舊如同針紮般刺眼:“……不可儘……徹查恐……將……亂……”
“亂?”姬囏死死盯著那血淋淋的字,喉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嗚咽,“誰敢亂?!給寡人查!查是誰膽敢在王宮之內……殺害諫官!查!”他幾乎是咆哮著,聲震殿宇。
這一次,司寇府的屬吏們如泥牛入海。調查陷入了死寂般的凝滯。朝堂之上,那往日喧囂、指責、推諉的場麵,詭異地消失了,隻剩下一潭深不見底的沉默。所有大臣都低著頭,盯著自己腳下的笏板或前人的後腦勺,仿佛那黑沉沉的地磚裡隱藏著無儘的秘密與深淵。無人言語,唯恐多吐露一個字,便會被那巨大的、無形的陰影吞噬。時間如同凝固的銅汁,沉重地流淌在這片死寂之上。隻剩下屍首被發現那地方殘留的血腥氣,被寒風吹得若有若無地送入深宮大殿,滲入絲幔,滲入衣袍,悄然附著在每個人的肌膚之上,再也揮之不去。
寒意如同毒藤蔓,悄無聲息地在心頭滋生纏繞,絞得姬囏每呼吸一下都帶著撕裂的痛楚。夜複一夜,他坐在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大殿深處,唯有那支曾用來勾決囚徒的朱砂筆,還殘存著些許虛假的溫度。窗外,北風叩擊著窗欞,發出如同鬼魂嗚咽的嘶響。
不能再等了。那來自北方的威脅從未真正退去。犬戎的遊騎如同幽靈般時不時掠過邊界,每一次都留下焚燒的農莊與曝屍荒野的百姓。鎬京彌漫的絕望,需要一個出口,一種足以震懾內外的、強悍的證明。
他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召虢公來。”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殿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卻掩蓋不住深處的焦慮與孤注一擲的決心。虢公長父,出身於與王室世代聯姻、軍功卓著的姬姓虢氏。姬囏反複權衡,目光數次掃過那份用金絲細繩捆紮、被內府秘密遞來的虢公長父的資曆簡冊。其上羅列著其先祖輔佐武王伐紂、成王東征的赫赫功勳,以及他自身年輕時就曾作為王室司馬副手參與數場對淮夷小規模戰鬥的經曆。尤其是那次在“彤之戰”古戰場附近遭遇流寇時的應對表現,被資曆冊大書特書——“臨危不亂,排陣有度,親率車徒追奔逐北,斬首四十餘級”。
案前展開的犬戎地域圖簡異常粗糙模糊,但虢公長父粗糙有力的手指重重戳在其中一個被簡略標注為“大原”的墨點上。他濃眉之下的眼睛閃耀著一種堅毅而略顯灼熱的光芒,聲音鏗鏘有力:“王上明鑒!‘大原’之地,水草豐美,犬戎盤踞已久。其雖來去如風,然其秋肥冬聚,此時正是聚部於原野、牛羊繁盛而行動不便之時!此乃天賜良機!臣隻需精卒三千,戰車百乘,以我大周堂堂之陣、雷霆之勢出隴阪,必可一戰蕩其巢穴!取其牛馬,戮其酋首,令其十年不敢南下牧馬!”
三千精卒。百乘戰車。這個數字在姬囏心頭激烈地撕扯。他幾乎能聽到每一個銅貝被硬生生從空癟的國庫角落裡摳出來、每一粒粟米被強行從饑民口中奪走時的痛苦呻吟。但他更看到了虢公眼中燃燒的、不容置疑的信心,以及那“十年不敢南下牧馬”的承諾所帶來的巨大誘惑——一個喘息,甚至足以挽回一切的時間!他將目光艱難地投向地圖那粗劣的墨點,仿佛看見一支鋒利無匹的長戟,正洞穿這令人窒息的黑暗。
“準!”姬囏的聲音在空寂的大殿中如裂帛,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慘烈決絕,“以虢公長父為帥!升司馬!調……調集京畿六師!寡人給你京師六師之精銳!”
虢公長父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巨大的榮譽感和一雪前恥的渴望壓過了一切,他重重地伏地頓首:“王上英明!臣……肝腦塗地,必不負王命!”
命令即如雷石滾動。整個鎬京再次被強行調動起來,如同瀕死前最後的回光返照。被盤剝得皮包骨頭的工匠們被重新驅趕進工坊,日夜敲打著修補殘缺的甲胄與轅裂軸朽的戰車。被強行征召的農夫,握著手中被磨得極其鋒利的青銅耒耜,眼神茫然地望著即將被塞入手中、更顯陌生的長戟戈矛。瘦弱的挽馬被披掛上粗糙而沉重、修補多次的皮甲。銅器作坊那特有的煙火氣再次升騰,帶著鐵腥和焦糊味,籠罩在都城之上。整座鎬京城,隻剩下役夫沉重的號子和匠錘敲打朽爛青銅的單調回響,刺耳而又絕望地持續著。虢公長父親自操練軍陣的呼喝聲偶爾穿透高牆,也僅如強弩之末,帶著一種色厲內荏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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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支勉強拚湊起來的“精銳”之師終於開出高聳的鎬京東門時,姬囏登臨城樓遠眺。秋日的風已然凜冽如刀,刮在臉上生疼。他緊握著冰冷的青灰色箭垛,指節凸起蒼白。旗幟依舊高揚,然而那行進中的隊列卻顯出難言的滯澀與沉重。原本應排山倒海的西六師精兵,如今人馬蕭索,許多士兵麵帶菜色,步伐拖遝。勉強保持整齊的隊伍裡,時不時能瞥見幾麵殘破的、打了重重補丁的旗幟,在風中無精打采地掙紮翻卷。戰車吱呀作響,車軸上陳舊的榫卯摩擦聲清晰可聞,仿佛下一刻就會轟然解體。
隊伍之中,有士卒一步三回頭,望向高牆之內妻離子彆的方向,眼神空洞。也有小吏在隊伍邊緣低聲喝罵著走得過慢的征夫,那征夫麻木地拖著步子,嘴唇無聲地開合,像是在詛咒。更多的,是沉默,一種混合著絕望和迷茫、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沉默。
姬囏強迫自己不去細看那些細微的頹敗。他目光死死鎖定在那位端立在最前方、立於兵車之上,身披嶄新華美皮甲、手按腰間長劍的虢公長父背影上。那身影挺直,鎧甲在稀薄的秋陽下短暫地閃過一道刺目的光澤,仿佛真成了一個虛幻的希望。姬囏的手指更深地嵌入城牆冰冷的石頭縫隙裡,幾乎要嵌出血來。
“願天佑……吾師……”他對著空茫的西北方,聲音被風聲撕扯得支離破碎。
時間在等待中滴答滑落,每一刻都漫長如寒冬。每一次西北方向的疾風吹過,都讓姬囏心頭驟然一緊,仿佛那是犬戎騎兵踏地的悶響。終於,在初冬第一場寒霜覆蓋了王宮深苑裡枯草的早晨,一騎如同撲入火中的飛蛾,裹挾著濃烈的塵土與死亡的氣息,以瘋狂的速度撕破了最後一片虛假的寧靜,衝到了緊閉的宮門之外。
那並不是姬囏等待中的凱旋戰報。
驛卒從馬上滾落下來,整個人已不成人形。他破敗的衣甲被汙泥和早已變為黑紫色的血塊完全糊住,左肩上深深嵌入一支粗糙的骨質斷簇,周圍的布料已被滲出的膿血浸得發硬發臭。臉上布滿了塵土乾裂後龜裂的溝壑,隻有裂開的口唇顯示出一種非人的乾渴。他趴在冰冷的、凝著白霜的宮門前青石板上,喉頭咯咯作響,卻隻能發出極其破碎的音節,像是破舊的風箱在拉動。一雙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瞳孔渙散,仿佛魂魄早已在那慘烈的歸途中散儘。
隨行的衛士忍著強烈的嘔吐感解開他背後一個用破布緊緊纏繞、糊滿了泥漿與可疑凝結物的硬物。剝開層層泥殼,露出裡麵染血的皮囊。解開皮囊的係繩,一股濃重的腥臭和火燎焦糊的氣味頓時彌漫開來,熏得人睜不開眼。
皮囊裡掉出兩樣物件,摔在冰冷堅硬的石板上,發出沉悶駭人的聲響,滾落在霜上。
首先是一截東西——那是一段被火燎灼得焦黑、皮肉翻卷扭曲、甚至能看到內部部分慘白骨茬的人類小腿!那肢體蜷曲著,表麵的皮膚已被高溫徹底炭化皺縮,呈現出恐怖如木炭的黑色,邊緣處翻卷起焦黑如蛆蟲狀的碎皮。裸露的骨茬尖端,沾著早已凝固發黑的汙血碎肉,在晨曦慘淡的光線下透出一種非人的猙獰。在肢體燒焦處,還黏連著幾片殘破的熟皮甲碎片,邊緣被燒熔卷起,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
緊隨其後落在霜地上的,是一隻粗糙生鐵打造的野人頭盔,形狀醜陋如惡鬼,上麵沾著大片大片已經乾涸發黑、如同蛇蛻般的暗紅色血痂。盔頂粗糙地綴著一綹還沾著皮屑的灰黑色人發,同樣被燎掉了一部分,打著令人作嘔的卷曲。
驛卒似乎耗儘了生命中最後一點力氣,伸出血肉模糊、指甲幾乎脫落的右手,痙攣地指向那皮囊底部。奄父強忍著胃裡翻江倒海的嘔吐欲,將顫抖的手伸進那冰涼的皮囊深處,觸到了幾枚圓形的、冰冷的硬物。他費力地摳出來——是三顆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青銅虎符。這些虎符本應分執於統帥與王所信任的副將手中,作為調兵的最終信物,此刻它們冰冷、沉重、沾染著粘稠的暗色汙跡。
奄父猛地看向驛卒。那人已氣若遊絲,喉間的咯咯聲微弱下去。奄父猛地意識到什麼,不顧汙穢一把抓住驛卒搖搖欲墜的殘破衣甲領口,近乎凶狠地搖晃,聲音嘶啞:“人呢?!大軍何在?!”奄父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王符在此?!人呢?!大軍何在?!”
驛卒被這劇烈的搖晃驚醒了一瞬,渙散的瞳孔猛地一縮,仿佛回光返照般死死盯住奄父的臉,那乾裂帶血的嘴似乎用儘了人間最後一點力氣,擠出幾個嘶啞到幾乎無法辨識的音節:
“……大原……土濕……車陷……人……皆……薪……矣……”
仿佛耗儘了最後一口生氣,他的頭猛地一歪,那隻死死抓住奄父前襟的手頹然鬆開,滑落在地上,眼睛依舊圓睜著,凝固著最後那刻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絕望。灰白色的霜氣在他迅速失去最後一絲生氣的臉龐上蔓延開來,連同那燒焦的殘肢、醜陋的戎盔、和冰冷汙穢的虎符一起,構成了一幅地獄的靜默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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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皮囊被宮侍用幾近顫抖的手捧到了南宮偏殿門口,那股混合著燒焦人肉、血腥、鐵鏽和汙垢的惡臭已經如同實質的黑色幽靈,無視一切阻隔,幽幽地鑽入殿內,彌漫於沉滯的空氣。姬囏正僵坐在那張朱漆大案之後,目光渙散地落在麵前早已冰涼的酒盞上,身體深處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每一次緩慢艱難的呼吸都牽動著撕裂般的隱痛。寒意,並非僅從地磚上升騰,更像是從骨髓深處一寸寸蔓延凍結上來。
侍衛首領的聲音帶著強行壓抑的驚懼,在門檻外響起,字字錐心:“……隴阪道中……見百餘……車骸……焚毀狼藉……人骨……散於道旁溪澗……無……無整屍……”
“……隴水……數段水赤……漂屍……疊……”
“……犬戎遊騎已……出散關……至沂邑……掠……掠民……為……為奴……燒……為糧……”
每一個字落進耳中,都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他的靈魂上。姬囏紋絲不動,連眼珠都仿佛凝固了。偌大的殿堂此刻空寂得如同巨大的陵寢,隻有那皮囊裡散發出、如同腐爛肉塊被投入烈火焚燒後產生的焦糊惡臭,愈發濃烈地舔舐著他的口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緊握著的,是前幾日曾把玩、冰涼的玉璜。玉璜光滑冰冷的弧線貼著他的掌心,如同凝固的血痕。
不知何時,天色已暗沉下來,西北天際,沉重的烏雲翻滾著如同奔騰的墨浪,吞噬著最後一絲微光。冰冷的風如同無數隻枯瘦的鬼手,無聲地扒開了厚重的宮窗縫隙,尖嘯著卷入殿內。瞬間,懸掛的絲幔如同垂死的魂幡般瘋狂舞動,卷起案上散落的、承載著戰事預算數字的陳舊簡冊,劈啪作響。銅燈盞中的油脂被這突如其來的妖風侵擾,火苗猛地低伏搖曳,將熄未熄,殿內驟然被濃重的、扭曲跳動的陰影布滿,那陰影如同鬼爪,貪婪地撲向王座的方向。
姬囏猛地抬起頭。在燈影狂亂搖動的那一刹那,借著忽明忽滅、行將熄滅的燭火餘光,他看見丹墀下方那幾片前幾天才換上的、嚴絲合縫的青玉石板上,赫然有幾處顏色異常深黯——正是當日發現中諫大夫屍體、被粗糙擦拭卻未能徹底抹去血腥的地方!那血跡早已乾涸發黑,深深刻入了冰冷石頭的紋理之中,與整塊石板的色澤格格不入,像是永遠無法愈合的瘡疤。
那暗紅猙獰的印記,此刻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下,竟然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在姬囏的眼中不祥地扭曲、蠕動、放大……仿佛要吞噬他足下整個冰冷的丹陛,連同他,以及他身後那片無邊的黑暗一同吞沒!玉璜冰冷的觸感驟然變得如同燃燒的烙鐵,燙得他手指一陣劇烈的抽搐。
他死死盯著那幾處深潛於石板紋理裡的暗紅。窗外的風聲忽然拔高,撕裂了雲層,暴雨的前鋒如豆大的冰雹般猛烈抽打著緊閉的窗欞,發出急驟可怖的嘩啦聲,如同萬千鬼哭神嚎彙聚成一片混沌狂暴的聲響海嘯。殿內,那唯一的、正在劇烈垂死掙紮的燈盞,發出一聲短促微弱的“噗”響,最後一點火苗終於被徹底掐滅。濃稠窒息的黑暗瞬間淹沒了整個南宮偏殿,隻有窗外慘淡的天光在密集的雨簾後掙紮著,投下斑駁怪異、猶如鬼爪亂舞般的窗欞暗影。
在那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的黑暗與暴風驟雨的狂亂撕扯聲中,一個嘶啞、破碎、如同被砂紙打磨過千百次的聲音,從姬囏劇烈起伏的胸腔深處艱難地、一字一字地擠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滴血的冰淩在墜落:
“周室……八……百……年……基業……”
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輕響,停頓,是巨大的悲慟在撕扯他的五臟六腑。最終,那聲音帶著一種空洞到極點的茫然,穿透深宮厚重的帷幕與殿外呼嘯的風雨,飄蕩在仿佛永恒的黑暗裡:
“……何……以……至……此?”
最後一個尾音如同沉石墜入深井,緩緩消散於這片埋葬了榮耀與野心的黑暗中。然而,就在那無邊的沉寂和風雨嘶鳴即將徹底吞沒這聲絕望疑問的瞬間——
“嗚……”
一陣微弱到幾乎被狂風暴雨徹底撕裂的、幾乎難以辨彆的啜泣聲,竟極其突兀地在姬囏身後的那片冰冷黑暗中,極其清晰地滲透出來。
他的背脊瞬間變得僵硬如鐵板,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了。他緩緩地,極其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頭顱,頸骨發出細微的、如同朽木將折的澀響。他那因過度絕望而瞳孔失焦的雙眼,轉向了聲音的來源處——那道隔著君王禦座、用以遮擋視線的厚重深紫色繡金帷幕。
那道曾經華貴沉重、象征著帝王威儀與神秘不可窺視的帷幕,此刻在無邊黑暗與窗外慘淡流光的映襯下,僅僅隻是幾片巨大而滯重的影子。然而此刻,那片深紫色的龐大影壁正以一種極其怪異、難以理解的頻率劇烈地顫抖著!仿佛帷幕之後並非冰冷的牆壁,而是躲藏著一個正在飽受巨大痛苦而無法自持的瀕死生物!
姬囏的目光死死釘在那片翻湧起伏的深紫暗影之上。他仿佛能穿透那層厚厚的織物,看到帷幕之後的情景。一道閃電恰如其分地撕裂了濃黑的天空,慘白刺眼的光芒瞬間透過縫隙灌滿了整個殿堂,將那抖動的帷幕映得如同風中鬼魅!雖然隻有一瞬,卻也足以讓他看見那帷幕下方邊緣,一隻保養得宜卻已被歲月刻下紋路、屬於貴婦的手,正死死捂著自己的口鼻!指節因極度的用力而扭曲、凸起,呈現出一種淒厲的青白色!而那壓抑不住的、令人肝腸寸斷的抽噎聲,正從那死死捂住的指縫中如同被絞碎的亡魂般,絲絲縷縷、不可遏製地泄露出來!
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儘管已經被痛苦折磨得全然變調的聲音,借著窗外炸響的雷霆間歇,終於掙脫了嘴唇和手掌的封堵,帶著一種泣血般的、鋒利如刀剖心的尖銳絕望,撞進了姬囏的耳膜裡:
“嗚……是……王……用錯了人啊……”
是母親的聲音!是那個曾一手將他推上至尊之位、也曾經掌控朝局的母後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劇毒的冰針,帶著千鈞的絕望重量,深深釘入他早已如死灰般的殘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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