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蓉租住的這處小院,在暗巷中確實算得上是一方淨土。院子不大,但收拾得還算整潔,牆角甚至種著幾盆生命力頑強的、不知名的靈草,給這灰暗的環境增添了一抹亮色。正房三間,趙蓉自己住東間,將西邊那間稍小但更安靜的廂房收拾出來,給了林凡暫住。
廂房內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但床鋪乾淨,桌椅完好,窗戶也能完全閉合,隔開外界的喧囂與汙濁之氣。對林凡而言,這已是連日來難得的安穩之所。他鄭重地向趙蓉再次道謝後,便盤膝坐在床上,開始調息,試圖梳理那依舊滯澀的靈力,平複連日來的奔波與心緒。
趙蓉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心緒卻久久難以平靜。幫助林凡,對她而言是一時衝動,也是某種心理投射。看著林凡那冷峻隱忍的模樣,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掙紮求存的自己,甚至隱隱覺得,這個青年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潛力,或許能成為她在這陌生城池、朝不保夕的生活中,一個可能的依靠或助力。她不敢深想,但這份投資,她願意繼續。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在這小院中保持著一種客氣而疏離的相處。趙蓉每日會準備一些簡單的飯食,用的是她帶來的積蓄購買的靈米和普通獸肉,邀請林凡一同用餐。林凡起初推辭,
但見趙蓉態度懇切,加上自己確實需要補充體力,便也不再矯情,每次用餐後都會認真道謝,並主動承擔起清掃院落、修補一些簡單家具的活計作為回報。
他話不多,舉止有度,即便落魄,也保持著一種源自骨子裡的清正與自律,這讓趙蓉在最初的忐忑後,漸漸生出幾分好感與安心。
這一日傍晚,兩人在院中那株老槐樹下對坐用餐。簡單的兩菜一湯,氣氛卻比前幾日緩和了許多。夕陽的餘暉透過槐樹稀疏的枝葉,灑在兩人身上,竟有幾分難得的寧靜。
趙蓉看著對麵默默吃飯、眉宇間依舊籠著一層化不開沉鬱的林凡,心中那傾訴的欲望,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長。她太需要找個人說說這些日子的恐懼、委屈和不甘了!眼前的林凡,沉默,冷靜,似乎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更重要的是,她想進一步拉近彼此的距離,獲取他更多的信任和同情。
她輕輕放下筷子,歎了口氣,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恰到好處的哀婉與脆弱:“林公子,這幾日住得可還習慣?這暗巷環境嘈雜,真是委屈你了。”
林凡抬眼,看著趙蓉那雙在暮色中顯得有些朦朧的眼睛,平靜道:“趙姑娘言重了。能得姑娘收留,已是雪中送炭,林凡感激不儘,何來委屈。”
他的回應一如既往的客氣而疏離,但語氣比之前稍緩。
趙蓉咬了咬下唇,眼中適時地泛起一絲水光,她低下頭,擺弄著衣角,聲音更輕了些:“其實……不瞞林公子,我並非流雲仙城人士,來到此地,也是迫不得已,逃難而來。”
林凡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落在趙蓉身上,多了幾分傾聽的意味。他本就對這位突然幫助自己、氣質與暗巷格格不入的女子有所好奇。
見林凡沒有打斷,趙蓉心中一定,開始按照早已在心中演練過無數遍的、美化過後的版本,緩緩訴說:
“我原本出身於青木鎮一個還算殷實的家族。家父是鎮守,為人勤勉公正,愛護鄉裡,雖不算大富大貴,但也將青木鎮治理得井井有條,頗受鎮民愛戴。”她將父親趙嵩貪婪斂財、縱容下屬的行徑完全抹去,描繪成一個近乎完美的地方官形象,語氣中充滿了懷念與自豪。
“我是家中獨女,自幼被父母寵愛,雖有些嬌氣,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隻想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可誰知那一日,天降橫禍!”趙蓉的聲音驟然帶上了哽咽,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仿佛回憶起了極其可怕的事情,“那一日,我不過是去集市上逛逛,想為母親挑選一件生辰禮物。卻在街口,無意中……無意中與一個賣蓮藕的老婆婆發生了些許碰撞。”
“我本想道歉,賠償那老婆婆的損失。可就在這時,突然出現了兩個身份不明、修為深不可測的男女!”趙蓉的臉上露出真實的恐懼,這恐懼並非完全偽裝,當日沈無爭與姬明月給她的震撼實在太深。
“他們不問青紅皂白,就認定是我在欺淩弱小!我父親聞訊趕來,本想解釋清楚,平息事端。可那兩人……那兩人簡直霸道無比,視人命如草芥!”趙蓉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沿著麵紗滑落,“他們竟然當著我,當著全鎮百姓的麵,隨手……隨手就將我父親……化為了飛灰!連一句話都不容辯解!”
說到這裡,她已是泣不成聲,肩膀劇烈地聳動著,那份喪父之痛與當日極致的恐懼此刻回想起來,依舊撕心裂肺,倒有七八分是真。
林凡聽著趙蓉的哭訴,眉頭漸漸皺緊。當街殺人,還是隨手將一位鎮守化為飛灰,這等手段,確實霸道狠辣,視法度如無物。他不由想起了百花穀中那兩位視他們如螻蟻、隨意玩弄他們命運的仙帝,心中那股被壓抑的憤懣與屈辱隱隱被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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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呢?”林凡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趙蓉抽泣著繼續道:“父親慘死,那兩人卻仿佛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蒼蠅,揚長而去。他們走後,那些平日裡受過我家恩惠的鄉鄰,那些我父親曾經提拔照拂過的下屬,他們非但不為我父親申冤,反而像豺狼一樣撲了上來!瓜分我家的產業,搶奪我家的宅院……我……我是在幾個忠仆拚死保護下,才僥幸逃了出來,一路顛沛流離,躲到了這流雲仙城……”
她將趙家倒台後眾人的報複,說成了是落井下石、忘恩負義,將自己完全置於一個無辜受害、被世界拋棄的悲慘境地。至於她自己往日如何作惡,如何引發眾怒,則隻字不提。
“林公子,你說這世道,還有公道嗎?”趙蓉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透過麵紗,充滿無助和哀傷地看著林凡,“我父親一生勤懇,卻遭此橫禍;我從未害人,卻家破人亡,淪落至此,那些惡人,仗著修為高深,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她的哭訴,淒婉動人,將一個失去一切、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尤其是最後那句控訴,如同重錘,狠狠敲在了林凡的心上!
百花穀的經曆,慕清婉的閉門羹,連日來的諸事不順……這一切,不都是因為自己實力不足,因為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隨意撥弄命運嗎?他與眼前這位趙姑娘,何其相似!都是被更強的力量無情碾壓、奪走一切的受害者!
一股強烈的同仇敵愾之情,混雜著對恩人遭遇的義憤,在林凡胸中激蕩。他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緊,指節發白。
他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仿佛風中殘燭般的趙蓉,想到她在那等絕境中逃出,還不忘對自己這個陌生人施以援手,這份善良與堅韌,更讓他動容。
“趙姑娘……”林凡的聲音有些乾澀,但異常堅定,“你的遭遇,林凡感同身受。這世道,強者為尊,弱者受欺,確是常態。”
他頓了頓,眼中銳光漸起,那因連番打擊而有些黯淡的劍意,似乎在這一刻被某種情緒引動,重新變得凝實:“令尊蒙冤慘死,家業被奪,此等血仇,不共戴天!姑娘於我有收留相助之恩,林凡雖實力低微,前途未卜,但此恩不可不報!”
趙蓉聞言,心中猛地一跳,抬起淚眼,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期待看向林凡。
林凡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待我林凡稍作恢複,理清頭緒,定當為姑娘查明那二人身份,尋機為令尊,為姑娘,討回一個公道!縱使敵人強橫,我林凡手中之劍,也當一往無前!”
他沒有誇口立刻就能做到,但那份決心與擔當,卻如同出鞘的利劍,寒光凜冽,令人心折。
趙蓉呆呆地看著林凡,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定與銳氣,一時間竟忘了哭泣。她原本隻想博取同情,拉近關係,卻沒想到,竟引出了林凡如此鄭重的承諾!為她報仇?去找那兩個如同神魔般的恐怖存在討公道?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有驚訝,有感動,有一絲荒謬,甚至還有一絲隱隱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若是林凡真去追查,萬一牽連出自己往日的惡行怎麼辦?萬一……那兩人知道她還活著,還試圖報複怎麼辦?
但此刻,看著林凡那認真而堅定的眼神,這些雜念都被暫時壓了下去。至少,在這個冰冷殘酷的世界上,還有一個人,願意為她這個落難孤女挺身而出,哪怕希望渺茫。這種感覺,對她而言,太陌生,也太珍貴了。
“林公子……”趙蓉聲音哽咽,這一次,淚水中有了一絲真實的觸動,“你的心意,蓉兒心領了。隻是……那兩人實在太過可怕,此事凶險萬分,我……我不想連累公子。”
“姑娘不必多言。”林凡搖了搖頭,語氣不容置疑,“恩仇必報,是我林凡處世之道。此事我既已知曉,便不會置身事外。眼下我們皆處困境,首要之事是站穩腳跟,提升實力。報仇之事,需從長計議,但絕不會忘。”
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暮色籠罩小院。槐樹下,一人立誓報仇,心潮澎湃;一人心思百轉,五味雜陳。命運的齒輪,因這一場真假參半的傾訴與一個沉重的承諾,再次咬合,轉向更加不可預測的方向。林凡不知道,他誓言要對付的惡徒,正是那兩位他連仰望都做不到的無上仙帝。而趙蓉也不知道,她精心編織的謊言,將把這個她眼中頗具潛力的青年,引向一條何其危險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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