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信息像一滴冰水落入餘年的思緒,短暫的寒意後,是更加清晰的冷靜。
公共圖書館的終端?拙劣的偽裝,更像是某種試探。餘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回複,沒有任何多餘的詞句:
「虛機隔離,痕跡做真,放個‘正在轉移關鍵數據’的假餌進去,反向追蹤。」
他不需要知道是誰在幕後,至少現在不需要。他隻需要讓對方知道,這裡的籬笆紮得很緊,伸過來的爪子,有被剁掉的風險。
處理完這個插曲,餘年的注意力回到與宋家的博弈上。董律師那邊果然沒了下文,拖延,是談判中最低級也最常用的伎倆。
可惜,餘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沒有催促董律師,甚至沒有再聯係鄭總。他隻是讓林曉整理了一份清單,上麵羅列了近幾年國內科技公司在b輪融資前,因核心管理層卷入負麵輿情而導致融資延遲、估值腰斬甚至告吹的典型案例。
“把這份清單,通過‘偶然’的機會,送到領投迅科的那家vc,一個初級投資經理的匿名收件箱。”餘年吩咐道,語氣平靜無波。
林曉接過指令,手指在鍵盤上操作,心裡卻微微一頓。她明白這是精準打擊,打在了宋總最疼的地方。效果會很好,甚至立竿見影。但這種方式……利用信息差和匿名手段去影響一場本不相關的商業融資,這和她最初跟隨餘年時想象的“在法律框架內維護正義”似乎有些……偏差。她迅速壓下這絲疑慮,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更快解決問題,避免更大的糾纏。“餘老師是為了效率,也是為了保護鄭總的利益最大化。”她暗自思忖,“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殘忍。”
“明白。”她低聲應道,將任務完成。
接下來,是鐵砧的另一麵。
“聯係王銳,”餘年再次開口,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把他私下查到關於迅科科技子公司那筆環評‘快速通關’的疑點,匿名遞給盯著該區域環保問題的自媒體大v。隻給線索,不給結論。”
林曉的心又是一沉。環保疑點……這幾乎是點燃另一處戰火。她幾乎能想象到宋總接下來要麵對怎樣的內外交困。“這是不是……太狠了點?”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可宋家之前用輿論抹黑‘雅集’時,又何嘗手下留情?”她想起那篇暗藏機鋒的文章,心腸又硬了幾分。這就是餘老師說的,戰場在桌下。
“明白,我馬上去辦。”她再次應下,聲音比剛才堅定了一些。
“另外,”餘年叫住她,眼神銳利,“讓老周再深挖一下宋總和他幾個關聯人的財務狀況,特彆是海外賬戶和隱形資產。我們不一定要用,但不能沒有。”
海外賬戶……隱形資產……林曉感到一絲寒意沿著脊椎爬上來。這已經遠超當前案件的需要,更像是……準備將對方徹底置於死地的後備手段。她看著餘年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側臉,突然有些陌生。“餘老師他……真的變了很多。”她不敢深想,隻是用力點頭:“好的。”
布局完畢,餘年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談判桌上的謙和與理性隻是麵具,真正的較量永遠在桌下,在規則邊緣的陰影裡。他不再像過去那樣執著於絕對的程序正義,他更看重結果的效率和威懾。
幾天後,效果開始顯現。
董律師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語氣急切,表示宋總希望“儘快”、“麵對麵”商談。顯然,投資人那邊可能已經有了某些“關切”。
緊接著,網絡上開始出現關於迅科科技子公司環評問題的零星討論。
宋總坐不住了。
這一次,見麵地點定在了“雅集”會所鄭總的辦公室。
宋總親自來了,帶著董律師。他比想象中憔悴,眼神深處是難以掩飾的焦躁。
他沒有過多寒暄:“餘律師,之前是下麵的人不會辦事。我們直說吧,鄭總的損失,我們認賠。金額……可以再談,我希望這件事能儘快了結。”
餘年坐在主位,沒有說話,隻是拿起桌上林曉早已準備好的和解協議草案,輕輕推了過去。
“宋總是爽快人。這是基於評估價八折擬定的和解方案,附帶了嚴格的保密條款和公開道歉聲明模板。簽了字,錢到賬,這件事就爛在肚子裡。”
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宋總看著那份協議,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筆。
“餘律師,年紀輕輕,手段真是……老辣。”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餘年微微勾起嘴角,那笑容裡沒有溫度。
“宋總過獎。我隻是幫您算清了,哪頭輕,哪頭重。”
簽字筆在紙麵上劃過的沙沙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
林曉站在餘年側後方,看著宋總幾乎有些顫抖地簽下名字,心中沒有預想中的喜悅,反而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我們贏了,用這種……近乎碾壓的方式。這就是成長嗎?變得更強,也更……”她找不到合適的詞,隻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她偷偷看了一眼餘年的背影,那背影依舊挺拔,卻仿佛籠罩在一層她看不透的陰影裡。
鐵砧已經落下,鐵錘完成了它的工作。這一次,他贏了,用他信奉的、效率至上的方式。而旁觀這一切的林曉,內心深處關於對錯的天平,似乎也隨著這一次次的“勝利”,悄然發生著不易察覺的傾斜。
喜歡明暗法則請大家收藏:()明暗法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