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港新區邊緣，廢棄的綠化泵站像一座被遺忘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荒草與夜色中。淩晨三點，萬籟俱寂，隻有遠處港口隱約的汽笛聲和風吹過雜草的沙沙聲。
“捕風”行動組由四人構成：餘年負責現場指揮與決策；程日星攜帶改裝過的探測設備和運行“牧羊人”指令集的專用終端；老周作為技術後援，在移動指揮車內監控全局數據流和通訊；蘇晴則在外圍策應，負責觀察環境異常並與研究院及林曉保持聯絡。所有人都穿著深色、無標識的作戰服，裝備經過嚴格檢查，確保不攜帶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
“通道確認，傳感器位置與‘牧羊人’情報一致。”程日星通過骨傳導耳機低聲彙報，他利用加長內窺鏡再次確認了入口下的情況。第三塊鬆動的地磚被小心移開，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豎井，一股混合著黴味和鐵鏽味的潮濕空氣湧出。
“按計劃行動。日星，注意安全，有任何異常立刻撤離。”餘年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冷靜而穩定。
程日星深吸一口氣，將微型氧氣麵罩拉上，率先滑入豎井。餘年緊隨其後。井壁濕滑，借助專業攀爬設備，兩人緩慢下降了近十米，才踏及堅實的地麵。眼前是一條直徑約一米五的圓形混凝土管廊，向前延伸，隱沒在深沉的黑暗中。空氣渾濁，濕度很高。
按照“地老鼠”的草圖和張工的描述，他們沿著主廊道謹慎前行，避開幾處明顯的積水和懸掛的破損管線。程日星手中的多頻段探測器掃描著周圍環境，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數據。
“電磁背景噪聲在增強，方向指向b7區。”程日星低語。
走了大約十五分鐘，根據步測和儀器定位，他們抵達了地圖上標記的b7區域。這裡的分支管廊更加複雜，如同迷宮。按照“牧羊人”的指示，他們找到了通往b74節點的那個不起眼的檢修通道口——一扇鏽跡斑斑、看似與管壁融為一體的金屬小門。
門鎖是老式的機械密碼鎖，但這難不倒有備而來的程日星。他使用特製的聽音器和張力工具，幾分鐘後，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哢噠”，門鎖彈開。
門後是一片相對開闊的設備腔室，正如張工所言，約有小型集裝箱大小。腔室中央，赫然放置著一個約一人高的黑色金屬機櫃，外觀毫不起眼，像是普通的網絡機櫃，但表麵沒有任何標識。機櫃運行時發出極其低沉的嗡鳴，幾乎被管廊深處的背景噪音掩蓋。幾條粗壯的線纜從機櫃後方引出，接入管廊牆壁預埋的管道中。
“找到目標。”程日星彙報，聲音因激動而略顯緊繃。他迅速從背包中取出設備，開始掃描機櫃。
“確認無外部物理防禦陷阱。生物傳感器信號穩定，未觸發。”
“開始連接專用終端。”
餘年持槍警戒在門口，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幽暗的來路和腔室四周。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程日星將專用終端通過一個特製的物理接口與黑色機櫃連接。屏幕亮起，他深吸一口氣，鍵入了“牧羊人”提供的指令集。
終端屏幕上的數據開始飛速滾動。幾分鐘後，程日星低呼：“接入成功！正在下載日誌……日誌量很大，預計需要八分鐘。”與此同時，他暗中啟動了另一個程序——老周編寫的“假握手信號發生器”，模擬指令集運行成功的狀態，向“牧羊人”提供的那個境外ip發送了偽造的確認信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管廊深處似乎傳來某種若有若無的異響，像是腳步聲，又像是管道受壓的呻吟。餘年的手指無聲地搭在了武器的保險上。
“日誌下載完成百分之七十……”程日星緊盯著進度條。
突然，老周急促的聲音在耳機中響起：“警告！檢測到不明信號源正在快速接近你們所在區域！不是官方頻段！速度很快！”
幾乎在同一時間，程日星也低吼：“機櫃內部日誌訪問進程被強行中斷！有遠程指令試圖擦除數據！我們被發現了！”
“中止下載！立刻拷貝已獲取部分！準備撤離！”餘年果斷下令，同時閃身到門邊，警惕地望向通道。
程日星手指飛快操作，強行截斷連接，將已下載的部分日誌數據導入便攜式加密硬盤。
“數據保存完畢！”
“撤！”
兩人迅速退出設備腔室，程日星反手將金屬小門虛掩，來不及重新上鎖。他們沿著原路快速返回，腳步聲在空曠的管廊中引起輕微的回響。
“對方信號源還在接近，距離你們大約三百米！方向……是另一個入口！”老周的聲音帶著緊迫感。
“蘇晴，外圍情況？”餘年一邊疾行一邊問。
“暫時安靜，未發現異常人員或車輛。”蘇晴回應。
他們必須趕在對方堵住出口前離開。黑暗的管廊仿佛沒有儘頭，隻有頭燈照射出的有限光柱在晃動。身後的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追趕，無形的壓力扼住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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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看到了那個豎井入口。兩人迅速攀上繩索，程日星先將加密硬盤遞出，然後和餘年依次爬出豎井，重新回到地麵。清涼的夜風撲麵而來，卻吹不散心頭的悸動。
“恢複入口原狀，立刻撤離！”餘年下令。
地磚被迅速複位。四人彙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中。
移動指揮車內。
老周接過加密硬盤，立刻開始解密和數據初步分析。程日星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臉上混雜著疲憊和興奮。
“我們拿到了什麼？”餘年問。
老周盯著屏幕，臉色越來越凝重：“日誌內容……觸目驚心。不僅包含了‘幽靈協議’與境外多個非法資金池、虛擬貨幣交易所的詳細交互記錄，還有多次針對東海市關鍵基礎設施包括iii號能源站進行滲透測試的記錄，以及……幾條未執行的、標記為‘高優先級’的指令草案，目標指向東海城市發展基金主數據庫和……幾個人名。”
他頓了頓，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其中一條指令的預備執行時間，就在下周。目標是……啟動對‘明暗戰略研究院’核心成員的‘深度數據畫像’和‘社會關係瓦解’程序。他們不僅想除掉我們，還想徹底搞臭我們。”
車內一片寂靜。對手的狠辣與周密，超出了之前的預估。
“還有，”老周補充道，調出了另一份文件，“在日誌的最後部分，我們發現了一個被多次加密隱藏的、與‘幽靈協議’主日誌似乎無關的獨立數據包。破解後，裡麵是……一份人員名單和資金往來記錄，涉及幾個看似不相關的境外賬戶和國內……幾個地位不低的官方人員。代號是……‘清道夫2.0’。”
“清道夫2.0？”餘年眉頭緊鎖。這讓他想起了楚嘯天時代那個負責物理清除的“清道夫”。難道這條“失控的管道”，不僅繼承了他的技術，還升級了他的暴力手段？
“‘牧羊人’的‘握手’信號有回應嗎？”餘年問。
“有。”老周調出監控記錄，“在我們發出假信號後三分鐘，那個境外ip有一個極其短暫的數據包回傳，內容無法解讀，像是某種確認代碼。然後，ip就失效了。”
“牧羊人”的目的依舊成謎，但他顯然通過這次行動，確認了一些事情。
天邊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但帶回的並非勝利的曙光，而是更沉重、也更危險的真相。他們成功“捕風”，捕捉到了“幽靈協議”的致命氣息，但也驚動了藏在更深處的魅影，並且，似乎無意中撕開了另一張更龐大的黑網的一角。
“捕風”行動結束了，但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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