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快艇拖著一條猙獰的火尾,在漆黑的海麵上犁出一道短暫而刺目的傷痕,歪歪扭扭地向著外海方向逃竄。碼頭上,警燈閃爍,人聲嘈雜,警方正在控製現場、救治傷員、封鎖遺留的箱子。混亂正在被秩序迅速取代,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硝煙、血腥和海水蒸發後的焦糊味。
安全屋內,屏幕上的畫麵分割成多個區塊:碼頭現場、海警頻道監聽、衛星雲圖、以及周曉芸緊急調用的、覆蓋逃逸快艇大致方向的民用船舶自動識彆係統ais和低軌衛星模糊影像。
“快艇速度在下降,火勢沒有明顯減弱,可能損壞了動力或操控係統。”周曉芸緊盯著熱感圖像上那個移動漸緩、熱量異常高的光點,“按照它現在的航向和速度,除非立刻轉向最近的島嶼或礁盤搶灘,否則堅持不到二十海裡就會徹底失去動力或沉沒。海警快艇已經出港追擊,但距離拉開,需要時間。”
“它逃的方向,並不是直線通往‘燈塔’坐標。”餘年看著海圖,手指劃過一道曲折的虛線,“更像是在往東南,朝著更開闊、商船航線更稀疏的公海深處。‘漁夫’難道想葬身大海?還是……有接應?”
“有可能。”蘇晴分析道,“黑色suv那夥人突然殺出,打亂了他們的原定交接計劃。快艇起火,原定與‘北極星號’的接駁點可能已經暴露或不安全。他們或許有應急方案,比如逃往某個備用彙合點,或者乾脆棄船,由另一艘船接應人員,讓快艇作為誘餌吸引追兵。”
“接應……”程日星的聲音從城南傳回,他正在撤離,“如果還有接應船,那‘北極星號’可能根本不會靠近這片海域,或者就在更外圍等待。我們之前推測的36小時靠泊窗口,會不會因此改變?提前,或者取消?”
這是一個關鍵問題。碼頭火並和快艇逃逸,如同在看起來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水麵投下巨石,漣漪必然擴散到整個“渠道v”網絡和“北極星號”。
“曉芸,重點監控‘北極星號’可能活動的海域,特彆是‘燈塔’坐標附近,以及從碼頭逃逸方向輻射出去的海域,尋找任何可疑的、關閉ais或航跡異常的船隻信號。”餘年下令,“同時,警方控製的那幾個箱子,裡麵到底是什麼,能不能想辦法儘快得到消息?”
“警方已經封鎖現場,取證需要流程。不過,”周曉芸切換到一個加密通信界麵,“我們在市局物證鑒定中心有一個非常邊緣、但可信的間接關係,或許能提供一些非正式的消息,但需要時間,而且不能保證。”
“試試看。”餘年點頭,又看向林曉,“輿論方麵,碼頭這場火並和警方大規模出動,肯定瞞不住。本地的夜間新聞和早間社交媒體很快會有消息。我們要引導一下風向。”
“明白。”林曉早已準備好幾套話術,“可以匿名強調‘疑似黑社會勢力火並’、‘現場發現可疑特種運輸箱’,把公眾視線引向黑幫爭鬥和可能的走私活動,暫時淡化與我們之前調查的關聯,也避免直接刺激諾亞和‘渠道v’背後的勢力過早做出過激反應。等警方初步通報出來,再看情況調整。”
安排妥當,但每個人心頭都壓著沉甸甸的疑問和不安。計劃被打亂,雖然獲得了部分現場證據,就是那些箱子,但關鍵人物“漁夫”在逃,運輸鏈未斷,海上目標動向成謎,而許婕……依舊杳無音信。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滑向後半夜。
碼頭的喧囂逐漸平息,但警方和海事部門的無線電通訊依舊繁忙。海警彙報,起火快艇在逃逸約十五海裡後,火勢突然增大,隨後ais信號——當然如果它還有的話,和雷達回波消失,疑似發生了爆炸或迅速沉沒。海警船隻和直升機正在目標海域搜救,但夜色和逐漸起勢的海風增加了難度,尚未發現幸存者或大量漂浮物。
“‘漁夫’和一箱‘貨物’,可能就這麼葬身海底了?”程日星趕回安全屋,臉上帶著奔波後的疲憊和不解,“那黑色suv那夥人到底什麼來頭?他們不像是要搶貨,更像是在滅口或破壞這次運輸。”
“也許是‘渠道v’內部不同派係的爭鬥,也許是‘清道夫3’新主人清理不聽話的下線,甚至可能是楊麗婭或者‘影’在幕後推動,借刀殺人,切斷這條線索。”蘇晴列舉著可能性,“無論哪種,都說明這個網絡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存在裂痕和利益衝突。”
這對他們來說,既是機會,也是更大的風險——混亂中更容易找到突破口,但也意味著對手的行為更難以預測,可能更加不計後果。
淩晨四點左右,周曉芸的間接關係終於傳來了關於警方扣押箱子的模糊信息:“箱子是特製的醫用保溫箱,帶有密碼鎖和內部定位裝置,但目前已經失效。警方在技術人員協助下打開了其中一個……裡麵是……低溫保存的……人體組織樣本,部分帶有明顯的病理特征和編號標簽。初步判斷,來源可疑,涉嫌非法獲取和運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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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組織樣本!果然是“渠道v”運輸的“貨物”!這直接證明了非法人體實驗產物正在被轉移和交易,是極其重要的物證!
“其他箱子呢?有沒有……活體?”餘年問出了最擔心的問題。
“暫時沒有開箱報告提到活體。所有箱子體積似乎都不足以容納一個成人,更像是……‘樣品’運輸。”周曉芸轉述。
許婕沒有被裝在這些箱子裡運走。這算是個微弱的安慰,但她的下落依然成謎。
幾乎同時,對海上監控有了新的發現。
“有情況!”周曉芸聲音一緊,調出經過增強處理的衛星圖像和ais異常報告,“在‘北極星號’可能活動的海域偏東北方向,大約距離‘燈塔’坐標五十海裡處,發現一艘中型散貨船‘海風號’,注冊地利比裡亞,航速很慢,航向徘徊,並且在一個小時前短暫關閉了ais信號約二十分鐘,之後重新開啟,但航向發生了輕微修正。更可疑的是,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段,距離‘海風號’約十海裡處,有一個微弱的、非標準的雷達反射信號出現又消失,像是一艘沒有開啟ais的小型船隻。”
“五十海裡……這個距離,快艇如果全速,加上洋流,不是不可能到達。如果快艇上的人在沉沒前被接走……”餘年目光銳利,“‘海風號’會不會是‘北極星號’的僚船?或者備用接應點?那個小型反射信號,是不是接應艇?”
“需要進一步確認。但‘海風號’的航行軌跡和信號異常,確實非常可疑。”周曉芸開始嘗試調取“海風號”更詳細的資料和近期航跡。
就在這時,餘年的私人加密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新信息,來自楊麗婭。
【火光亮了,但照亮的未必是真相。‘漁夫’是棄子,箱子是魚餌。真正的‘大魚’,從來不在明處吞鉤。許婕在城南‘老槍’的舊倉庫地下室,昏迷,但還活著。帶她走,然後離開那個城市。‘燈塔’的燈,要換一種方式去熄了。——麗婭】
信息量巨大!楊麗婭直接點明碼頭火並是棄子保帥、轉移視線的把戲!她甚至知道許婕的具體位置和狀態!
“許婕在城南‘老槍’的舊倉庫地下室?昏迷?”程日星立刻站起來,“我馬上去!”
“等等!”餘年叫住他,眼神複雜地看著這條信息,“楊麗婭為什麼突然告訴我們這個?而且讓我們帶許婕離開這個城市?她在暗示什麼?更大的危險要來了?還是……她想把我們從即將發生某件事的現場支開?”
“也可能是調虎離山,或者想借我們的手救出許婕,達成她彆的目的。”蘇晴警惕道。
“但許婕不能不救!”程日星堅持。
“救!”餘年果斷決定,“日星,你帶人立刻去城南‘老槍’舊倉庫,務必找到並安全帶回許婕!注意,可能是陷阱,全程保持最高警戒,帶上醫療人員!一旦接到人,按楊麗婭說的,暫時撤離到城外的安全點,不要回這裡!”
“明白!”程日星轉身飛奔而去。
“那我們呢?”林曉問。
餘年盯著屏幕上“海風號”的模糊光點和楊麗婭信息裡那句“要換一種方式去熄了”,腦中飛速運轉。碼頭局被破,陸上線暫時中斷,許婕有望找回,但海上謎團更深,楊麗婭意圖難測,而趙老那邊的壓力和國際資本的反彈隨時可能加劇。
“楊麗婭說‘換一種方式’……她在提示我們,強攻或潛入‘燈塔’已經不可行,或者不是最佳選擇。”餘年緩緩道,“她之前提到過影響交易……或許,我們的方向需要徹底調整。曉芸,集中所有資源,全力分析‘海風號’,以及任何可能與‘北極星號’、‘燈塔’、還有那個‘老客人’的直升機相關的、非直接接觸的線索,比如資金流向的最後節點、通訊中繼的漏洞、服務商的薄弱環節……我們要找到那條不需要登上‘燈塔’,就能撼動甚至摧毀這根鏈條的‘暗線’。”
他走到窗邊,東方天際已經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但夜色依然濃重。
“另外,通知所有人,準備轉移。楊麗婭讓我們離開,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這裡可能已經不再安全。我們需要一個更隱蔽、更能應對接下來複雜局麵的新據點。”
新的指令下達,團隊再次如同精密的儀器般運轉起來,但基調已經改變。從主動出擊、尋求直接突破,轉向更深的隱忍、更精準的遠程狙擊和更全麵的風險規避。
晨曦將至,海上的“海風號”仍在慢速徘徊,碼頭的大火已然熄滅隻餘調查,城南的地下室裡或許正躺著昏迷的許婕,而楊麗婭的陰影,依舊籠罩在所有線索之上,仿佛在無聲地編織一張更大的網。
真正的較量,似乎剛剛從血腥的碼頭衝突,轉向了更深邃、也更莫測的信息與謀略的深海。熄滅“燈塔”的方式,或許真的需要重新定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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