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安全點的清晨,被鳥鳴和遠處隱約的農機聲打破,卻驅不散室內凝滯的沉重。許婕在藥物的作用下睡了十幾個小時,輸液袋換了兩輪,監護儀上的數字緩慢而堅定地向著安全區間爬升,但她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仿佛靈魂的一部分已隨男友沉入冰冷深海,不願回來。
蘇晴守在床邊,輕輕用棉簽蘸水潤濕她乾裂的嘴唇。餘年站在窗邊,目光落在窗外略顯荒涼的田野上,手裡捏著許婕留下的那張紙條,邊緣幾乎要被他的指溫熨平。紙條上的字句,每一個細節都可能關乎生死,也沉甸甸地壓著一條險些熄滅的年輕生命。
“曉芸那邊有新進展嗎?”蘇晴輕聲問,打破沉寂。
“有,但進展不大。”餘年轉過身,壓低聲音,“定向乾擾‘海風號’通訊的模擬測試失敗了三次,他們的備用係統協議比預想的更封閉。林曉散播的‘市場傳聞’倒是在某個金融八卦論壇引起了一點小討論,但很快被其他熱點淹沒,尚未觀察到目標機構有明顯反應。輿論的水太深,投石問路,有時候連漣漪都看不到。”
“上層施壓的口信呢?有後續嗎?”
“老周托人側麵打聽了一下,口風很緊,隻說是‘某位領導秘書的關切’,強調‘依法辦事、維護穩定’。措辭很官方,但傳遞的信號很明確——碼頭的事到此為止,彆再往下挖,尤其彆再搞出大動靜。”餘年嘴角牽起一絲冷意,“看來,昨晚的火並和查獲的人體組織,已經觸及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經。‘燈塔’背後的利益,牽扯的恐怕不止經濟問題。”
蘇晴沉默片刻,目光落回許婕蒼白的臉上:“她現在是我們最直接的證人,也是最大的變數。如果她醒來,願意開口,或許能提供更關鍵的線索,打破僵局。但她現在的狀態……我擔心她就算醒了,精神能否承受再次回憶和指證。”
“心理醫生什麼時候到?”
“下午。是從鄰市請的,絕對可靠,專攻創傷後應激障礙和犯罪受害者心理乾預。”蘇晴看了看表,“在醫生評估之前,我們儘量不要刺激她。”
就在這時,床上的許婕眼睫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嗚咽,像是被困在噩夢中掙紮。監護儀上的心率陡然升高。
“許婕?許婕?”蘇晴立刻俯身,輕聲呼喚。
許婕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先是渙散、充滿恐懼,直直盯著天花板,仿佛那裡有什麼恐怖的景象。幾秒鐘後,焦距才慢慢凝聚,緩緩轉動,落在蘇晴臉上,然後是窗邊的餘年。她的眼神空茫而陌生,像是認不出他們。
“許婕,我是蘇晴,他是餘律師。你安全了,我們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蘇晴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溫和而堅定。
許婕的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她的手在蘇晴掌心微微顫抖,然後猛地抽回,抱住了自己的頭,身體蜷縮起來,喉嚨裡溢出壓抑的、破碎的抽泣。
沒有嚎啕大哭,隻有這種幾乎要將靈魂撕裂的無聲慟哭,更讓人揪心。她記得發生了什麼,殘酷的現實比昏迷更沉重地壓了下來。
餘年沒有上前,隻是靜靜地看著,給蘇晴處理的空間。這種時刻,任何多餘的言語和動作都可能成為負擔。
良久,許婕的哭泣漸漸止息,變成劇烈的喘息和顫抖。她依舊蜷縮著,沒有看任何人,聲音嘶啞得幾乎難以辨認:“他……最後說什麼了嗎?”
她問的是男友。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還記得自己傳遞過信息。
“他說了,”餘年走近兩步,但保持著一個讓她感到安全的距離,清晰而平穩地複述,“‘渠道v’是運人去‘燈塔’,還有,小心‘醫生’。”
許婕的身體又是一顫,似乎“醫生”這個詞觸發了更深的恐懼。她慢慢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餘年,裡麵是深不見底的痛苦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冰冷:“我……我也看到了一些……聽到了一些……”
“慢慢說,不著急。”蘇晴柔聲道,遞過一杯溫水。
許婕沒有接水,目光轉向虛空,仿佛在回憶那些黑暗的片段:“‘漁夫’……他打電話時,我躲在廢油桶後麵……他提到‘這次的貨裡有帶標記的’,‘醫生’會喜歡……標記……好像是什麼特殊的……基因表達?還是……抗藥性?我不懂……但他們很看重……”
帶標記的“貨”?特殊的基因表達或抗藥性?這聽起來,像是在篩選具有某種特殊生理特質的“試驗品”,用於更“高級”或更殘酷的用途?聯想到“影”提到的“老客人”對“稀有品種”的偏好,以及“醫生”被稱為“園丁”,難道他們不僅在榨取失敗試驗品的剩餘價值,還在主動“培育”和“篩選”特殊的“人體標本”?
“還有嗎?關於‘燈塔’裡麵?”餘年引導著,儘量不讓語氣顯得急切。
“白房間……甜味……”許婕閉上眼睛,眉頭緊鎖,似乎在抵抗著巨大的不適,“他男友)說過……像醫院,但更冷……儀器聲音很輕……有抽氣的聲音……甜味讓人頭暈……想吐……進去的人……很少自己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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