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東地界有個叫靠山屯的小村落,屯子東頭住著個叫周老四的教書先生。說是先生,其實也不過是讀過幾年私塾,認得些字罷了。周老四年過四十才得了一子,取名周生,這孩子自小聰慧,七歲便能作詩對句,被周老四視為掌上明珠。
周生十六歲那年,關東大旱,莊稼顆粒無收,周老四憂勞成疾,一病不起。臨終前,他將周生叫到床前,顫巍巍地從枕下摸出一塊泛黃的木牌,上麵刻著“胡三先生”四字。
“兒啊,咱家祖上在山東時,曾救過一隻有靈性的狐狸。那狐狸後來成了仙家,自稱胡三先生,留下這牌位,說後世若有難處,可焚香喚他名號三次,他必來相助。我這一生未曾用過,今日傳與你,切記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
話未說完,周老四便咽了氣。周生悲痛欲絕,葬了父親後,家中已是一貧如洗。偏巧這時,屯裡王鄉紳家的兒子要考縣立中學,請周生去做陪讀,許他食宿之外還有些銀錢。周生為生計所迫,隻得應下。
這王鄉紳是靠山屯一霸,為人刻薄吝嗇。他兒子王大寶天生愚鈍,讀書如同嚼蠟。周生儘心教導,奈何王大寶冥頑不靈,幾日下來,一個字也記不住。王鄉紳怪罪周生不用心,克扣了他的工錢,還時常惡語相向。
一日深夜,周生獨居在王家後院的小屋裡,想起父親生前慈愛,如今自己卻淪落至此,不禁悲從中來。忽然想起父親留下的木牌,便取出隨身攜帶的牌位,燃起三炷香,低聲喚道:“胡三先生,胡三先生,胡三先生。”
三聲喚罷,屋內燭光搖曳,一陣異香撲鼻。周生抬頭一看,不知何時,麵前已站著一位身著青衫、須發皆白的老者,手持拂塵,笑容可掬。
“周家後人,喚老夫何事?”老者聲若洪鐘。
周生驚得連忙起身作揖:“您就是胡三先生?”
老者捋須笑道:“正是。你祖上於我有恩,我曾許下諾言,助你周家後人三次。今日你喚我,便是第一次,有何難處,但說無妨。”
周生便將家中變故及在王家的遭遇一一道來。胡三先生聽罷,點頭道:“此事容易。明日那王大寶背書,你隻管讓他背便是,我自有辦法。”
次日,王鄉紳親自來考校兒子功課。王大寶戰戰兢兢,周生心中也沒底。誰知當王大寶開口背書時,竟如行雲流水,一字不差。王鄉紳大喜過望,當即賞了周生一塊銀元。
自此,每逢王大寶讀書作文,必有神助。不出三月,王大寶竟考入了縣立中學。王鄉紳對周生態度大變,敬若上賓。
然而好景不長,縣裡來了位新知事,說要整頓教育,親自考核各校學生。王大寶又要露餡,王鄉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對周生威逼利誘,定要他想辦法。
周生無奈,隻得再喚胡三先生。胡三先生聽罷,笑道:“無妨,明日我隨你們一同前去便是。”
次日考核,新知事出的題目極難,連在場的教員都麵麵相覷。輪到王大寶時,他竟對答如流,還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新知事大為驚訝,連稱“神童”,王鄉紳臉上有光,對周生更是器重。
考核完畢,眾人正要離開,新知事忽然道:“且慢!我觀這孩子應答時,眼中偶有綠光閃爍,怕是有什麼古怪。”
原來這位新知事早年曾學過些法術,能識妖異。他取出一麵銅鏡,對著王大寶一照,鏡中竟現出一隻白狐的影子。新知事大怒,當即要拿人問罪。
危急時刻,周生忽聽得耳邊傳來胡三先生的聲音:“莫慌,我自有計較。”
隻見王大寶忽然倒地,一股白煙從口中冒出,化作胡三先生模樣,對著新知事拱手道:“大人明鑒,老夫乃是胡三,受周家之托相助,並無惡意。”
新知事見胡三先生氣度不凡,知是得道仙家,怒氣稍平,但仍道:“人妖殊途,你既已得道,何故擾亂人間秩序?”
胡三先生歎道:“周家於我有恩,我不過是報恩而已。既然大人不喜,老夫不再插手便是。”說罷,化作一陣清風而去。
王鄉紳見狀,知兒子原形畢露,惱羞成怒,將周生趕出家門。周生流落街頭,身無分文,正自彷徨無措時,胡三先生又現身形。
“周生啊,我助你本是報恩,卻險些害你遭難,實在是過意不去。”胡三先生道,“我觀你心地純良,不如隨我修行幾日,學些本事,日後也好自立。”
周生心想已是無路可走,便點頭應允。胡三先生將周生帶至長白山深處一洞府,開始傳授他醫術卜卦之道。周生天資聰穎,不出半年,已小有所成。
一日,胡三先生對周生說:“你與我緣分將儘,我最後助你一次。三日後,靠山屯將有瘟疫,你可回去救治鄉民,如此既可積德,也能立身。”
周生雖不舍,但也知緣分有儘時,便拜彆胡三先生,返回靠山屯。
果然,三日後,靠山屯突發瘟疫,村民發熱嘔吐,醫藥無效。周生依照胡三先生所教,上山采藥熬湯,救治鄉民。不出半月,瘟疫平息,周生因此聲名大振,被鄉人尊為“周先生”。
王鄉紳一家也染了瘟疫,周生不計前嫌,親自上門醫治。王鄉紳羞愧難當,贈銀百兩以為酬謝。周生用這些銀兩在屯中開了間醫館,懸壺濟世,娶妻生子,過上了安穩日子。
多年後的一個冬夜,周生正在燈下讀醫書,忽聞窗外有聲響。推開窗一看,隻見雪地上一隻白狐駐足回望,眼中似有笑意。周生心知是胡三先生,正要開口,那白狐已躍入林中,消失不見。
自此,周家醫館世代相傳,門口總掛著一塊牌子,上書“胡三賜福”。據說周家後人若有難處,總會有神秘相助,化險為夷。而靠山屯一帶,也流傳著“胡三先生”保家安宅的傳說,家家戶戶都供奉著胡仙牌位,香火不絕。
這便是關東地界“保家仙”胡三先生的由來,老一輩人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有其事。至於信不信,那就全憑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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