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春,山東臨沂來了個新任的稅務稽查隊長,姓張,名守誠。這名兒取得端正,可人卻不然。此人三十五六年紀,精瘦麵皮,一雙眼睛總滴溜溜轉著打量人,像是要在人身上找出能榨出油水的縫兒來。
張隊長到任沒半月,商號鋪戶便暗地裡給他起了個諢號——“張剝皮”。說的是他征稅手段狠辣,但凡能刮出錢來的地方,絕不留情。小商小販見了他,如同見了活閻王。
這日午後,張守誠帶著兩個手下從城外回來,路過一片亂葬崗。時近黃昏,烏鴉呱呱叫著在枯樹上盤旋。忽然,路邊草叢裡傳來一陣細微嗚咽聲,像是什麼動物受傷了。
手下人撥開草叢,驚道:“隊長,是隻狐狸!”
張守誠湊近一看,但見一隻白狐後腿被獵夾夾住,鮮血淋漓。那狐狸見人來,眼中竟露出幾分哀求神色,頗通人性。
“倒是稀罕,純白的狐狸。”張守誠摸著下巴,“這皮子完整剝下來,能值不少大洋。”
狐狸仿佛聽懂人言,眼中哀求更甚,竟有淚光閃爍。
一個年長的手下低聲道:“隊長,老輩人說這等白狐多有靈性,怕是傷不得。”
張守誠嗤笑一聲:“老子槍子兒都不怕,還怕個畜生?”說罷便要掏槍。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急促馬蹄聲,一騎快馬飛奔而至。馬上是個白發老翁,穿著古怪,不像本地人打扮。老翁下馬拱手:“這位長官,且慢動手。”
“你是何人?”張守誠警惕地按住腰間匣子槍。
老翁笑道:“老朽姓胡,是過路的藥材商人。這白狐頗有靈性,殺了恐招災禍。不如老朽出十塊大洋,長官將它放了如何?”
張守誠眼珠一轉,十塊大洋可不是小數目,抵得上他兩月餉銀。再看那老翁氣度不凡,不像尋常商人,便笑道:“胡老先生心善,張某成全便是。”
收了錢,張守誠命手下放開獵夾。老翁上前為白狐包紮傷口,那白狐溫順地偎在他身邊,不住用頭蹭他手掌。
老翁又拱手道:“張長官今日積了善緣,必有後報。老朽略通風鑒,觀長官麵相,月內當有升遷之喜。”
張守誠隻當是江湖術士的奉承話,哈哈一笑,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誰知半月後,省裡果然來了一紙調令,升張守誠為地區稅務局局長,管轄三縣稅收。消息傳來,張守誠又驚又喜,想起那胡老翁的話,心裡暗暗稱奇。
新官上任,張守誠在城裡最好的酒樓擺酒請客。席散人歸時,已是深夜。張守誠微醺,坐著黃包車回家。行至半路,忽見前方一人提著燈籠等候,近前一看,竟是那日的胡老翁。
“胡老先生怎在此地?”張守誠酒醒了大半。
胡老翁笑道:“特來為張局長賀喜。另有一樁富貴,欲送與局長。”
張守誠心中一動,請老翁到家中細談。
二人書房坐定,胡老翁道:“實不相瞞,老朽非是常人,乃是狐仙。日前局長所救白狐,乃是小女。為報恩情,特來指點一樁財路。”
張守誠雖有些預感,仍吃了一驚,忙起身行禮:“不知是仙長駕臨,失敬失敬。”
胡老翁擺手道:“局長不必多禮。城南三十裡有座廢棄的山神廟,廟後槐樹下埋著一壇金銀,乃是前朝亂世時富戶所藏。局長可於明日午時前去取用,當保富貴。”
張守誠又驚又喜,正要細問,胡老翁卻道:“此財雖可得,卻需謹記三事:一不可全數取儘,須留三成予後來有緣人;二不可用於欺壓良善;三不可對外人言及老朽之事。若違此約,必遭橫禍。”
張守誠滿口應承,發誓絕不違背。胡老翁點頭微笑,化作一陣清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