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東長白山下有個靠山屯,屯子裡有個叫陳老疙瘩的莊稼漢。陳家祖上是闖關東來的,到陳老疙瘩這輩已經住了三代。他家住屯子最西頭,獨門獨院,房後是一片老林子。
這年冬天,雪下得比往年都大。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陳老疙瘩媳婦炸了一盆麻花,準備過年供奉保家仙用。誰知第二天一早,麻花少了一半。陳家媳婦罵罵咧咧,以為是耗子偷了,也沒太在意。
誰知怪事接二連三。今天少幾個饅頭,明天少塊臘肉,廚房裡還總出現些小腳印,似人非人,似獸非獸。陳老疙瘩在房前屋後轉了轉,發現雪地裡有一串奇怪的腳印,從廚房窗口一直延伸到後山老林子。
“怕是招了黃皮子。”陳老疙瘩心裡嘀咕。
黃皮子,就是黃鼠狼,關東人敬畏的仙家之一。老輩人說,這玩意有道行,能迷人。陳老疙瘩不敢怠慢,去屯裡請教了年過八旬的李老爺子。
李老爺子撚著山羊胡,眯著眼說:“黃仙最講理,也最記仇。你得罪了它,它折騰你;你敬著它,它保佑你。先去弄明白,是不是無意中衝撞了它。”
陳老疙瘩回家仔細回想,最近既沒有砍伐後山的樹木,也沒有設置夾子捕獵,怎麼就招惹上黃皮子了呢?
這天夜裡,陳老疙瘩假裝睡著,實則豎著耳朵聽動靜。約莫三更天,廚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輕手輕腳爬起來,透過門縫一看,差點叫出聲——隻見三隻黃鼠狼像人一樣站立行走,一隻望風,兩隻配合著打開櫥櫃,正往外搬炸好的麻花。
“好你個偷糧的賊!”陳老疙瘩一股火上來,推門而入。
那三隻黃鼠狼嚇得四散而逃,其中一隻體型較大的卻不太慌張,回頭看了陳老疙瘩一眼,眼神怪異,竟有幾分人的神態。
陳老疙瘩追到後院,那最大的黃鼠狼忽然站定,轉過身來,前爪作揖,口吐人言:“陳家的,我們不是偷,是借。”
陳老疙瘩雖聽說過黃皮子能說人話,真遇上了還是心裡發毛。他強作鎮定,問道:“借?借了可還?”
黃皮子不慌不忙地說:“今年冬天雪大,我們洞穴存糧不足,幼崽快要餓死。借你些糧食,來年開春必定歸還。”
“怎麼還?”陳老疙瘩好奇地問。
“我們知曉山中草藥生長之處,開春帶你采參還債。”黃皮子說得誠懇。
陳老疙瘩心想,這黃皮子倒是講理,便說:“既然有難處,直說便是,何必偷偷摸摸?”
黃皮子歎了口氣:“若是從前,保家仙尚在,我們自會通過仙家與你們溝通。如今你家保家仙已走,我們隻能出此下策。”
陳老疙瘩一愣。他家確實多年沒有供奉保家仙了。他爺爺那輩從山東來時,請了胡仙保佑,後來家道中落,供奉就斷了。
“既然如此,這些糧食就算我送你們的,不必還了。”陳老疙瘩心軟了。
黃皮子卻搖頭:“我們黃仙一族,有借有還,絕不虧欠。不過,我另有一事相求。”
“何事?”
“你家後院的柴房,本是我們一族修煉之地。前些日子你堆放雜物,壓住了我們的洞口,幼崽困在裡麵出不來。若能清理出來,感激不儘。”
陳老疙瘩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先妨礙了它們。他當即答應明日就清理柴房。
第二天,陳老疙瘩清理柴房時,果然在牆角發現一個隱蔽的洞口,被雜物堵得嚴嚴實實。他剛清理完畢,就見幾隻小黃鼠狼鑽了出來,歡快地向後山跑去。
當晚,陳老疙瘩夢見一個黃袍老者向他鞠躬致謝,醒來後隻覺得神清氣爽。
本以為事情就此了結,誰知屯子裡聽說此事後,流言四起。有人說陳老疙瘩被黃皮子迷了心竅,有人說陳家要出大事。屯東頭的趙巫婆更是找上門來,說可以做法驅邪。
陳老疙瘩婉言謝絕。他覺得自己沒做錯,動物也是生靈,講道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