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五年,膠東半島有個叫柳家屯的村子。這村子背靠青山,麵朝大河,本該是塊風水寶地,卻偏偏年年鬨風災。一開春,黃風就從西北口子灌進來,刮得飛沙走石,莊稼倒伏,連屋頂的茅草都能掀翻三層。
村裡有個叫柳青的書生,二十出頭,父母早亡,守著祖上傳下的三間瓦屋和半架書卷過活。他雖是個讀書人,卻不似尋常書生那般迂腐,平日裡除了讀書寫字,還喜歡侍弄花草。他家院子裡種滿了月季、牡丹、海棠、丁香,一年四季花開不斷,成了村裡一景。
這年三月十五夜裡,柳青正挑燈夜讀,忽聽窗外傳來女子啜泣聲。他推開窗一看,月光下竟站著兩個身著綠衣的姑娘,年約二八,容貌秀麗,不似凡人。
“二位姑娘深夜到訪,所為何事?”柳青拱手問道。
為首的女子欠身施禮:“小女子名喚紅藥,這是妹妹白芍,我們都是村後花神廟的花侍。今日特來求柳公子相助。”
柳青心中詫異,卻也不懼,將二人請進屋內詳談。
紅藥道:“實不相瞞,我等皆是受花神絳妃管轄的花仙。那西北來的風伯越發猖狂,年年肆虐不說,今年更是揚言要連根拔儘我等草木之精。絳妃娘娘忍無可忍,決意與他理論,特命我等前來請柳公子作一篇檄文,聲討風伯罪狀。”
柳青聽罷又驚又疑:“我一介凡夫,如何能參與仙家爭鬥?”
白芍接口道:“公子有所不知,您前世本是文昌帝君座下掌案仙官,因故貶謫人間。您筆下文章,自有仙氣,非尋常文人可比。再者,您平日愛花惜花,與我等有緣,故此特來相請。”
柳青還在猶豫,兩個花仙再三懇求,他終究心軟應了下來。
三日後午夜,紅藥白芍再來,將柳青引至村後花神廟。這廟宇平日香火不旺,柳青少時來過幾次,記得不過是三間舊屋,供著一尊斑駁的花神像。可今夜一見,卻是琉璃瓦、白玉階,燈火通明,奇花異草環繞,儼然仙境。
大殿之上,一位身著絳紅宮裝的女神端坐其中,容貌絕世,氣度不凡,正是花神絳妃。她見了柳青,微微頷首:“有勞柳公子了。”
柳青忙躬身行禮。絳妃道:“那風伯本是天地正神,掌管四季之風,理應依時按節,潤澤萬物。可近年來,他受手下邪風蠱惑,越發肆意妄為。春時不行和風,反刮旱風;夏日不送涼風,反起燥風;秋日不施金風,反卷肅風;冬日不控寒風,反縱暴風。更可恨的是,他縱容手下小妖摧殘花木,毀我子民,實在可恨!”
柳青憤然道:“既是如此,晚輩定當竭儘全力,助娘娘聲討此獠。”
絳妃大喜,命人備下文房四寶。柳青凝神靜思,揮毫潑墨,一篇《討風伯檄》一氣嗬成。文中列舉風伯十大罪狀,文辭犀利,氣勢磅礴。
檄文剛成,忽聽廟外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一小花仙慌張來報:“娘娘不好了,風伯率眾打上門來了!”
絳妃拍案而起:“來得正好!眾花仙聽令,布百花陣迎敵!”
柳青隨絳妃出廟觀戰,隻見半空中烏雲翻滾,一位青麵巨神立於雲頭,身後跟著無數旋風小妖。地麵上,百花仙子各持法寶,嚴陣以待。
風伯厲聲喝道:“絳妃,你不過是一介花神,安敢與我作對?”
絳妃毫不示弱:“你肆虐人間,殘害生靈,今日定要與你分個高下!”
風伯大怒,張口噴出一股狂風。這風非同小可,乃是能拔樹摧屋的“破甲風”。眼看狂風將至,絳妃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隻花籃,輕輕一抖,萬朵鮮花飛出,結成花網,竟將狂風化解於無形。
風伯又連施“卷地風”、“撕空風”、“裂石風”,均被絳妃以百花妙法一一化解。
柳青在下麵看得心驚,忽見一陣邪風直奔他而來,原來風伯認出他是檄文作者,欲先除之而後快。危急時刻,紅藥白芍雙雙躍出,化作一紅一白兩朵牡丹,護在柳青身前。
大戰正酣,忽聞天邊仙樂陣陣,一位白衣老者駕雲而至,手持玉拂塵,正是本方土地公。
“二位住手!”土地公勸道,“同為一方法統,何必大動乾戈?”
風伯怒道:“土地老兒休要管閒事!這花神竟敢檄文討我,今日定要叫她好看!”
土地公笑道:“風伯啊風伯,你可知今日之舉已犯天條?玉帝已知此事,特命我來調解。你若再執迷不悟,恐怕雷部天神即刻便到。”
風伯聞言色變,氣勢稍減。
土地公又對絳妃道:“娘娘也請息怒。風伯雖有不是,但四季之風不可或缺。不如各退一步,訂立盟約如何?”
絳妃沉吟片刻:“若他應我三事,我便罷兵。”
“哪三事?”風伯問道。
“其一,春風須柔,不得傷我花苞;其二,夏風須緩,不得折我花枝;其三,秋風須輕,不得落我花瓣。至於冬日,我花族休眠,任你行事。”
風伯思量再三,自知理虧,又懼天譴,隻得應下。雙方在土地公見證下盟誓,風伯遂率眾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