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膠東半島有個張家莊,莊東頭住著個叫張硯青的教書先生。此人年過三十,生得清瘦白淨,平生彆無他好,唯嗜書如命。他住的祖傳老宅裡,三間正屋倒有兩間半堆滿了書,從四書五經到稗官野史,從醫卜星相到奇門遁甲,林林總總不下三千冊。
這日傍晚,張硯青從鎮上教書回來,路過莊西亂葬崗時,天色已晚。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書袋裡一本從舊書攤淘來的《枕中秘》竟被吹出幾頁。他慌忙去撿,卻見那幾頁紙飄悠悠落在一座無碑荒墳上。張硯青走近時,隱隱聽見墳中似有女子啜泣聲,嚇得他撿起書頁便跑。
當夜二更天,張硯青正在油燈下批改學生功課,忽聞窗外有人輕叩窗欞。
“誰?”張硯青放下毛筆。
“先生莫怕,奴家乃過路之人,見此處有燈火,特來借本書避避寒氣。”
聲音溫婉清越,似黃鶯出穀。張硯青推窗一看,月光下站著個素衣女子,約莫十八九歲年紀,眉目如畫,卻麵有菜色,衣衫單薄。張硯青本是個書呆子,見女子不似歹人,便請她進屋。
女子自稱姓顏,名如素,說是從濟南逃難至此,家中遭了兵禍,隻身一人流落至此。張硯青見她談吐文雅,心中已生三分憐惜,又聽她說自幼也喜讀書,更是引為知己。當夜,顏如素便在書房歇下,張硯青自去廂房安寢。
說來也怪,自那日起,張硯青家中便起了變化。原本雜亂無章的書房,被顏如素收拾得井井有條;破了洞的衣衫,她飛針走線補得天衣無縫;每日歸家,總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更奇的是,張硯青那些殘破古籍,經顏如素修補裝訂,竟煥然一新。
莊裡人漸漸都知道張先生家中住了個顏姑娘。有好事者勸張硯青:“這來曆不明的女子,莫不是精怪所化?”張硯青搖頭笑道:“如素溫柔賢淑,知書達理,豈是妖物?諸位多慮了。”
如此過了三月有餘,時值深秋。這日張硯青從學堂歸來,卻見顏如素麵色蒼白地倚在門邊。
“先生,我有一事相告。”顏如素神色黯然,“我本非陽世之人,乃是書靈化形。”
張硯青驚得手中書袋落地。
顏如素緩緩道來:她本是明末一位才女,因戰亂夭亡,一縷精魂附於家傳古書之上。百年來輾轉流離,那日張硯青在亂葬崗撿起的《枕中秘》殘頁,正是她棲身之所。因感念張硯青癡心書卷,又見他孤苦,故現身相伴。
“如今我靈力將儘,三日後便是重陽,若不得天地靈氣滋養,恐將魂飛魄散。”顏如素泫然欲泣。
張硯青雖驚不懼,握著她冰冷的手道:“我如何救你?”
“城西八十裡有座青雲觀,觀後有株千年銀杏,樹下埋著一方‘文心硯’。此乃前朝狀元遺物,若得此硯研磨寫字,可聚文氣,或能助我穩固神魂。”顏如素頓了頓,“隻是那觀中不簡單,似有邪祟盤踞...”
張硯青當即道:“莫說青雲觀,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走一遭!”
次日一早,張硯青辭彆顏如素,背著乾糧上路。行至半途,在一處茶寮歇腳時,偶遇個遊方道士。那道士生得鶴發童顏,見張硯青眉間隱有黑氣,便主動搭話:“這位先生可是要去青雲觀?”
張硯青奇道:“道長如何知曉?”
道士捋須笑道:“貧道清風子,雲遊至此已三月有餘。那青雲觀十年前便荒廢了,如今被一群黃皮子占了做窩。那為首的黃大仙修煉百年,最喜竊讀書人精氣。先生這般書卷氣濃的,正是它的上等食糧。”
張硯青聽得脊背發涼,卻仍堅定道:“縱有凶險,也必須去。”
清風子見他心意已決,便從褡褳中取出三張黃符:“既如此,貧道贈你三道符。這第一張是‘隱身符’,可避小妖耳目;第二張是‘定身符’,危急時可困敵片刻;第三張是‘雷火符’,專克妖物,但隻能用一次。”
張硯青千恩萬謝,收好符咒繼續趕路。
兩日後,張硯青抵達青雲觀。但見斷壁殘垣間荒草沒膝,古柏森森,鴉聲淒厲。他按照顏如素所言,悄悄繞到觀後,果見一株參天銀杏,樹乾需五人合抱。
正要挖掘,忽然陰風大作,腥氣撲鼻。隻見銀杏樹洞中鑽出個身穿破爛道袍的老者,麵黃肌瘦,雙目赤紅。
“哪來的書生,敢動本仙的寶物?”老者聲音尖利。
張硯青知是黃大仙,忙施禮道:“晚輩隻為求取文心硯救人,望大仙行個方便。”
黃大仙桀桀怪笑:“那硯台聚了百年文氣,正是本仙修煉至寶。看你精氣充沛,留下來給本仙做個采補童子罷!”說罷張口一吸,張硯青頓覺頭暈目眩。
危急關頭,他想起清風子的符咒,忙取出定身符拋出。黃光一閃,黃大仙身形頓住。張硯青趁機衝到樹下,拚命挖掘。不到三尺,果然觸到硬物——是隻紫檀木盒。
此時定身符效力將過,黃大仙怒喝道:“小的們,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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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數十隻黃皮子從四麵八方湧來,個個眼冒綠光。張硯青手忙腳亂取出雷火符,咬破舌尖噴上鮮血,往空中一拋。隻聽轟隆一聲雷響,符紙化作一團火球炸開,黃皮子嚇得四散奔逃。
黃大仙見狀大怒,現出原形——竟是隻牛犢大小的黃鼠狼,口吐黑煙撲來。張硯青抱起木盒就跑,慌不擇路間跌入一口枯井。
井底彆有洞天,竟是間石室,壁上刻滿符文。正中石台上端坐一具白骨,身著道袍,懷中抱著一柄桃木劍。張硯青定睛一看,白骨旁有行小字:“餘乃青雲觀末代觀主玄真子,坐化於此。後世若有緣人至此,可持此劍誅妖。”